还有人看到扔垃圾的，拐角解手的，就大骂，“瞎了你们的眼，没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别人拿着手一点一点修出来的，你们也好意思把你们的腌臜留在这地方，小心点，别被老天爷看到让你以后都抬不起来。”

街坊邻居笑成一团，那些解手得也弄了一个大红脸，扯着裤腰带跑了。

程颜青把最后一片花草种完，整条巷子，已经是美不胜收，她又拾了破瓦，破罐子，经过那些人的允许，把墙壁上都挂满了满是艺术感的壁挂花盆，里面种了各色的花草，施了营养液，那些花草一夜之间就开出美丽的花朵。

于是，这条巷子被老邵和李美云改了样子，所有的人心里都存着俩人的好，开始相信，老邵是被冤枉的吧，李秀云偷自行车只是因为女儿烧得快死了，她身为母亲要买药，不得以偷盗吧！

渐渐的，有人开始给老邵李秀云送些旧棉被，旧衣服过来，让他们俩口子拆洗缝补还能将就过日子用，有人也送给老邵李秀云一点点针线，或者是家里的小食品，帮他们度过难关。

这条破旧的巷子，从前的脏乱差变成了干净芳香，重要是人跟人之间的关系变了，和睦友好，连从前的犯罪份子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

夜晚，老邵坐在灯底下缝自己的旧鞋，破了几次，他钉了几次，李秀云说，“别说，那位姑娘说得这办法还真管用，以后，我们再也不用担心邻居给我们院子里扔臭鸡蛋，倒屎尿了，他们好像开始接纳我们了。”

老邵笑了笑，“主要是咱们心情松快，这几天，我没再担心咱们的女儿儿子，我相信，他们将来一定会很好很好，因为他们都很善良。”

李秀云把针尖放在头发里划拉了一下，又继续缝补袜子，“咱们如果有机会再遇到这位同事，可得好好谢谢她，她帮我们的，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我竟然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不管孩子们认不认我们，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安排好一切事情，程颜青已经断了白丽丽所有后路，现在，程颜青无所畏惧，陆晓玲更是可以坦然面对这一切，等白丽丽发现程颜青所做的种种，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白丽丽约好老邵夫妻，本来是想要让他们给程颜青点厉害瞧瞧，只要他们去军营找程颜青，程颜青为了陆晓玲自然会乖乖回海岛，她跟程颜斌的婚期如期进行，谁也不能阻拦她得到幸福。

白丽丽左等右等老邵夫妻不来，以为他们又担心自己放空话，就亲自找到门上去，棚户区她来过一次，对这里的脏乱差厌恶透顶，她做好了再溅一身泥，闻一鼻子公厕味道的准备，不料走到街口，一切都变样子了。

街道两旁的房屋刷了白，街边那些垃圾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三色石竹花，家家院墙上那些防贼的玻璃茬子不见了，换上的，却是盆栽的七色太阳花。

那些花朵在太阳底下，极尽绚烂，仿佛是在宣告着什么。白丽丽皱眉头，心想几天不见换了副皮囊，不过有什么用，这地方住的人还不是那副烂德性？用不了几天，这里一定又会变成脏乱差，白丽丽加快脚步，踩着青石铺出来的路找到老邵夫妻住处。

一进门，她愣住了，她第一次来这小院，整齐是整齐，但也到处都是破烂。这次进来，院子明显大多了，那些破烂竟然不见了，而且院子窗台上也摆着几盆鲜花，赏心悦目，白丽丽不信这个邪，她走进院内喊了一声，“老邵！”

“诶！”

老邵以为是程颜青来了，兴冲冲出来，一看到是白丽丽脸上的笑意不见了，他现在终于知道白丽丽根本不是为了帮他们找回女儿，而是拿女儿的幸福换取她的幸福，老邵脸色露出不满，甩了甩手里的抹布，“你来干什么？”

“约好的时间，随便爽约，你们还想不想找到女儿了？”白丽丽恼火。

“你是想让我们找到女儿，还是想让我们失去女儿？一开始以为是你热心的好同志，现在终于明白你是别有用心……你走你的路，干嘛吹灭别人的灯？”老邵想起程颜青叮嘱的话，说了几句后就回屋了，程颜青说，有些恶人需要以牙还牙，有些恶人只需要掉头不理……

老邵不想理她，是因为不想让她抓住任何把柄，将来有机会威胁自己的女儿。白丽丽站在门口，“我刻意隐瞒，只不过是怕你们这种身份影响陆晓玲名声，你们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你们是什么德性，配做别人的父母？”

白丽丽明白了，程颜青肯定是将所有的实情都告诉这两人了，也行，反正她也懒得兜圈子，索性开门见山，谁也不用累着谁。

这时李秀云从屋子里出来，她看着白丽丽眼眶微红，这几天，她连续修路，手也裂了粗糙了，指关节都贴着胶布，“我们是什么德性，用不着你来评判……法律已经让我们受到惩罚，如今，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你想泼污水没那么容易。”

“我泼你们污水？一个强*犯，还用我泼污水？”白丽丽毫不留情，揭别人的伤疤，李秀云眼眶通红，她终于看清楚了白丽丽真面目，只是抬起下巴声音哽咽地说，“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老邵他是冤枉的，这案子一定会平反，你不信等着瞧。”

“那你偷窃呢……偷窃也是冤枉的？”

“白丽丽……你！”李秀云气得快哭了，这些年，他们摆过烂，也不再相信人间美好的话，他们互揭伤疤互相贬低，甚至连自己内心都瞧不起自己，觉得犯了这辈子都难以洗清的罪，只能低头当牛做马受人侮辱，被人指责，是程颜青告诉他们抬起头做人，挺起脊梁活好当下。

她本来也没那么大的勇气，程颜青说，想要认回女儿，就要学会勇敢……李秀云喉咙像是被铁丝拧紧，喘不上气，但还是鼓起勇气说，“我偷了一辆自行车，卖了四十块钱……坐了一年零八个月的牢，我觉得这代价已经够了。”

第173章? 你的心脏了

这时，门口有人进来，刚刚白丽丽和李秀云的话都听清楚了，那个女人索性敞开嗓子说，“古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人犯错了，要紧的是学会改正……这些天，秀云你帮着大家伙修路，修墙，种花，打扫，这就是行善积德，有人说你不是，我第一个站出来不依她。”

进来的人手里端着一盆新鲜的腌制的酸菜，瞪了一眼白丽丽，扛着白丽丽的膀子挤进院门，把腌菜递给李秀云，“别听一些满嘴喷粪的人说些不干不净的话，我们大家信任你和老邵，也支持你们……我们相信，好人定然有好报。”

“李秀云，我放下话，限你们两天来找我，到时候我会把你们女儿带出来相认，如果不来，我就把你们干的那点事情都说出去，以后你们女儿会面临什么处境，你们自己想清楚。”

白丽丽不敢多呆，生怕惹恼那个女人上来把自己揍一顿，走出大门，心里却恨意四起，程颜青果然是要坏她的好事，看来，她要加紧做些动作了。

回到松江军营，她第一时间就写了一封匿名信，举报陆晓玲出身不好，不适合在文工团继续做宣传积极思想的一员，之后，又写了很多的纸条在文工团内部传开，陆晓玲的身世，马上就要揭晓，白丽丽想知道程颜青会怎么应对，会不会跟陆晓玲抱头痛哭。

让白丽丽意想不到的是，她那封匿名信没多久就退回到她手里，那些传出去的纸条，也被人连夜塞到了她门缝底下，而且，还有人附赠回信：良言一句暖三冬，恶语一句六月寒，白丽丽你给自己积点德，留条后路，不可把事情做绝了，要不然我们大家都不会轻饶你。

白丽丽手微微颤抖，此时，她后背阵阵发凉，有一种如坠深渊的森寒。

夜晚。

白丽丽还在分配的房子里收拾卫生，她特意约了程颜斌，程颜斌来了之后也没有跟白丽丽说话，只是默默站在门口，这样的场景份外的可笑。曾经，他无数次畅想过他跟白丽丽一起生活的场景，也是这样的房子，这样的情形……

白丽丽站在屋子里，头上裹着头巾，手里拿了一块抹布在收拾属于他们的小家，他从军营回来，看到这一幕心里一定溢满了幸福，谁不希望，回家的时候有一个心爱的女人守在家里？现在依旧是同样的情形，同样的女人，可是程颜斌内心里却是一片寒凉。

“你找我什么事？”

“颜斌，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我错了……咱们能不能重头再来？”白丽丽一副羞愧自责的样子，柔弱的像是一只无害的小白兔，程颜斌没说话，白丽丽说，“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其实就想奔一个前程，可是现在我觉得我们在一起更重要……”

程颜斌本来心底满满的恨意，此时却成了怜悯，想必是程颜青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白丽丽可能没有机会再用陆晓玲胁迫他们什么了，程颜斌冷声问，“如果你想说后悔，我想告诉你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如果你想说还爱我……我想说那也许是一次错误。丽丽，你本性不坏，只是太急于求成，把自己放在中心的时候，其实你就看不到四周美丽的风景……”

这些话像是冬天的雪，飘飘落进白丽丽的心底，她的确悔不当初，不该错失这么好的男人……更不该急功近利想要尽快回到南阳。

“我们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白丽丽还是不甘心，走到程颜斌身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那是当初她救程颜斌，吸蛇毒时留下的手帕，那块手帕上有她吐出来的蛇毒，一直留着……

程颜斌神色当中有几分凄然，几分嘲讽，“想说什么，想说你当初不顾一切救我，就是为了日后这么多的要挟利用，还是想说我们之间的感情开始这块手帕，结束也这块手帕……”

白丽丽知道一切都晚了，她再拿这块手帕要挟就是傻子，还不如留下最后一点情面，“颜斌，我知道我错了……伤了你的心，这块手帕留给你做个纪念吧，这是我们曾经相爱的证据。”

“丢了吧！”

程颜斌没接，神情冷得像是一块冰，白丽丽心像是被刀剜了，她万万没想到曾经痴心于她的男人，这才有多久，就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程颜斌却明白，正因为深爱过，所以绝情时才会不留一点余地，白丽丽把手帕塞到程颜斌手里，程颜斌却随手丢到了房子外面的排水沟，粉白色的丝帕落在污水里，吸饱了脏，就慢慢下沉，最后落进了污泥里。

白丽丽眼圈红了，回想起从前种种，才发现一开始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