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熙城是不是已经发现他不见了?有没有找过来?地铁里不会有他的眼线吧?

各种猜想在到达下一个站,地铁涌上来大批人后如同雨后春笋般在叶瑜千疮百孔的内心疯狂生长,似乎带着把叶瑜的心脏硬生生抵出喉咙的念头,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灼痛不已。

冷汗渐渐从脊背冒出,他低头才发现自己揪着格子裙的手已经攥到发白,微微颤抖着。

不能这样。

叶瑜深吸一口气,将梗在喉头的郁气勉强压下去些,抬起头。

透过对面的地铁窗玻璃,他只能看见一团浓郁的黑暗在他眼前缠绕着,交织着,翻涌着呼啸而过,呼吸好像也被这团黑暗擒住了一般,空气在狭窄的喉管左突右撞。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擒住他呼吸的是什么了。从镜面的反射中,叶瑜后知后觉发现黑色的项圈从外翻的衣领中露出一个角,在脖颈上格外醒目。

“草”他暗骂一声,将项圈往下拢了拢。

直到努力拉下项圈让它完全消失在衣领里,叶瑜才松了口气。

地铁到站了,那团挥之不去的阴影混入了些地铁站刺眼的灯光,连同叶瑜心中的阴霾一起驱走了大半。

叶瑜暗暗握了握拳,决定不按计划行事,随心而为,顺着拥挤的人潮下了地铁。

京城的闹市最为繁华,同时也最为鱼龙混杂,要从里捞出一条小鱼无疑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

京城管得严,即使黑旅馆也不敢收没有身份证件的叶瑜,于是他干脆也没纠结,在夜幕降临之际寻到一个街心公园,准备在公园的凉亭里将就一晚,明天再坐大巴前往周边的市县。

就算如此叶小少爷也不愿委屈了自己,偷偷摸摸从隔壁的超市买来一个睡袋,放在亭子里的凳子上把自己塞了进去。

*

叶瑜短短二十年人生中从来没睡过这么憋屈的觉。

有家不能回,明明没做啥错事却像一个通缉犯一样被到处追杀……叶瑜恨恨地盯着漫天繁星,把明毓还有宋熙城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叶晟叶诤不能骂,毕竟他俩祖宗十八代里还有自己……裴濯也不行,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今天是京城难得的好天气。星子散落在无云的夜幕之下,温柔地抛下光辉,将胡思乱想的流浪灵魂笼罩。

啊……管他的,老子要的不就是自由吗。

嘴角不自觉挂上一抹笑意,叶瑜终于能够自由地,进入能被自己支配的睡眠,在星空下,夜晚混着草籽味的清风中,空荡却满溢着前所未有安全感的凉亭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

刺眼的光线透过眼皮,不甚温柔地唤醒陷入深度睡眠的叶瑜。

他轻哼一声,在睡袋里翻了个身,然而那束光仍然如影随形地追随着他。

天亮的那么快吗?叶瑜揉了揉眼皮,极不情愿地睁开眼。

眼睛受不了袭来的突兀光线,叶瑜什么都没看清就下意识再次闭上了眼。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叹,是清亮的少年声线,叶瑜却因其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宋熙城的声音。

“睡得那么香,离开了老公就那么开心吗?笑得那么可爱。”

心脏突突跳。

黑暗的梦魇伴随着屈辱的记忆袭入叶瑜好不容易放松的大脑,残忍地唤醒叶瑜的每一根神经,迫使他强忍着眼睛的不适,竭尽全力睁开眼,还未看清任何东西就挣扎着要跑。

他什么都看不见,逃跑完全出于本能。

前不久还温暖安全的睡袋此时却变成了一座囚笼,叶瑜半天伸不出手脚,噗通一声从椅子上栽倒在地,在地上翻滚不止手忙脚乱地挣扎,如同作茧自缚的愚蠢的蚕。

宋熙城又叹息一声,放下手电筒,颇为怜惜地揉了揉叶瑜被撞到的后脑勺,力道却大得恨不得把人掐死在掌心下,引得叶瑜惊叫着往后缩。

手电筒挪开了,叶瑜好不容易才能迷迷糊糊看到眼前的景象。

宋熙城半蹲在他身前,如同居高临下的鬼魅,绿瞳在黑暗中反射出如同野兽般的光,看不出喜怒。

但叶瑜知道,宋熙城一定非常,非常生气。

待在这会死的。

叶瑜怕到发抖,几乎拼尽全力才把自己从睡袋里捞出来。

宋熙城就在一边蹲着看,长手极为平静地垂落,仿佛淡淡地从手心里泄出一些微弱的逃生希望,引得叶瑜不顾一切地站起身,转身就跑。

周遭的一切都在快速变幻,他的奔跑全凭本能,肾上腺激素在瞬间分泌到最高,支撑着他漫无目的地全速冲刺。

他不知道自己能跑去哪,也不知道身后有没有人在追,只是下意识地想离宋熙城远一点,再远一点。

脑子里的危机预警告诉他,如果慢一步就会被撕碎。

直到一只手拉住他的胳膊,轻而易举地截断猎物临死前的奋力一搏,将叶瑜拉入怀里。

“老婆穿的女装啊,真漂亮。”

宋熙城的脸隐在黑暗中,叶瑜看不清,只能感受到一只手如痴如醉地抚上他的脸颊。然后,那只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发出皮肉相触的清脆响声。

脑子被扇得嗡嗡响,扇走他思考的能力,疼痛和恐惧让叶瑜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鱼,弹跳着,挣扎着,企图再一次回到自由的水域。

但alpha轻而易举地按下他所有的挣扎,任由叶瑜崩溃地捶打着他,往他脸上狠厉招呼也纹丝不动,甚至拉起叶瑜刚刚才落在他脸上的手掌心,小小地舔了一口。

“啊”湿热的舌头击垮了叶瑜的最后一道防线,他站不住了,软倒在宋熙城怀里,凄厉尖叫着。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他妈哪里惹你了?能不能放过我啊?为什么一个二个都要这样,都要这样!!!我不想回去,不要,放开我,啊”

深夜的街心公园空无一人,叶瑜的哀嚎和祈求没有落入任何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