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嘉临

谈思潭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说:“谈绵。”

谭问棉甩开了谈思潭的手腕,他冷言道:“不认识,你认错人了。”

谈思潭听见一模一样的声音,看着一模一样的背影,感触着那人温热的体温,死去的谈绵,就这样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谈思潭的手难以克制地颤抖起来。曾经亲手下葬所爱之人的心死,曾经深陷痛苦日夜难眠的痛苦,曾经看着与谈绵合照的追悔,都在感触到那人脉搏的跳动后化为如同江水般滔滔的泪水。

谈思潭鼻头一酸,他强压着眼睛的酸涩肿胀,深吸一口气,借着酒意谈思潭索性装了一回坏人,那人扯开他的手后谈思潭便立马拥抱上去,他从背后抱住谈绵,数年以前的身位在此刻逆转,谭问棉此刻却开心不起来。

这些年有了小鱼圆的陪伴,谭问棉从往日孤苦的生活和极大的创伤中脱离了出来,谭问棉不敢接受谈思潭,他不敢赌,平和的生活被打破后迎来的是幸福还是痛苦,他都不知道,如果是痛苦,那他将万劫不复。

谭问棉只能像一只躲在自己蛋壳里的尖嘴小鸡,谁敢闯入他安稳的生活他就将谁啄出来。

谈思潭轻轻呢喃:“谈绵......谈绵。”

谭问棉不耐烦地挣脱谈思潭的怀抱,可alpha的力气真的太大了,两只手跟身躯跟铜墙铁壁似的推不开,他垂眸冷声道:“先生,你认错人了,而且我不叫谈绵,我要下班了,我孩子要放学了等着我去接呢”

这时候谭问棉才如同大梦初醒般跟谭问棉道歉并且放开了谈绵:“对不起,应该是我思念太久认错人了。”

谭问棉扯下自己的领带,直接离开,他远远地回应了一声:“没事,以后少喝点,你这样会对别人造成困扰的。”

谭问棉一离开,谈思潭的眼神瞬间清明,他仰头灌下一杯威士忌,他打了个电话:“是我谈思潭,这次不要找叫谈绵的,只要找三四年前搬过来的一个omega,现在23岁,带着孩子,孩子应该是上幼儿园的年纪。”

谭问棉惊魂未定地出门,他没想到谈思潭这么快就找上他了,和平安稳的生活来之不易,他还不想跟谈思潭扯上关系。

现在看来谈思潭肯定是因为桐仓岛的项目停留在桐仓,谭问棉心一狠要不还是带着小鱼圆出去躲一阵吧,桐仓岛的项目一结束谈思潭肯定就没有理由留在这里,谈家家大业大,谈思潭不回去处理谁处理。

谭问棉出门的时候岛上已经刮起了大风,天空阴沉沉的,天际乌云连绵,天色也暗了下来,谭问棉只是以为岛上跟以前一样要下大雨了并没有多想,趁着没下雨谭问棉把小鱼圆接回家。

小鱼圆做完作业躺在谭问棉的腿上看电视,谭问棉低头问小鱼圆:“你想不想去旅游?妈妈可以跟老师请假。”

小鱼圆虽然年纪小但也不想上学,自然是高兴地答应了,谭问棉立马起身去拿行李箱,小鱼圆有些奇怪地看着妈妈的背影嘀咕:“今天就走吗?老师说最近会有台风诶。”

谭问棉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撑着伞就打车去机场,小鱼圆抱着谭问棉的腰,此时天空已经飘起毛毛雨,谭问棉伞都有些撑不住,司机的车有些旧,车上的老式电台不停地播放着什么,但好像都是桐仓岛本地的方言,谭问棉听不懂。

“(桐仓岛的居民们尽快回家,台风嘉临加速转向桐仓,受台风嘉临影响,部分航班停飞,请居民们减少外出,关好门窗。)”

天空漆黑一团,像是有个人把黑色的布盖在了桐仓上空,谭问棉顿时觉得有些压抑,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水汽,潮呼呼的,让人觉得又闷又不自在。

路上的车辆一点点减少,谭问棉只想着快点离开桐仓并没有太在意周围的景象,桐仓岛是南方的海滨小岛,下雨是常事,更何况现在是九月份秋雨的高发季节。

谈绵下车后,司机也将车上的“正在营业”招牌变成“停止营业”回家去了,谭问棉带着小鱼圆坐下来候机,偌大的候机厅只有零星几个人,谈绵拿出手机这才看见台风嘉临逼近的消息,不过他看航班只是晚点一个小时多并没有停飞。

谈思潭看着手机上传过来谭问棉的个人信息,性别户籍年龄都跟谈绵的一致,只不过他叫“谭问棉”,谈思潭联想起谈绵跟他说过他是从福利院抱过来的,当即用“谭问棉”这个名字去查其所在福利院。

当谈思潭看见谭问棉的领养人为他家当时离职的私人医生后,一切都很明了了,谭问棉就是谈绵,窗外的雨嘀嗒作响,谈思潭的内心复杂,犹豫、喜悦、难以置信,他突然很想去看一眼谭问棉,他害怕谭问棉再次离开。

按照居民代表提供的地址,谈思潭找到了谈绵的住处,家里亮着灯,明明要下雨了窗户却开着,谈思潭冒雨走到小路去关窗,透过窗他也发现了奇怪的地方,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地可怕。

谈思潭立马上车让司机去机场,码头已经关闭了,谭问棉想走只能去机场。

雨下大了,砸在车窗上噼啪作响,谈思潭开始抽烟,谈思潭一紧张就会抽烟,黑色的宾利在雨夜中疾驰,谈思潭一根接着一根往下抽,二十分钟后他们过了高架,谈思潭看着去机场的路有人返回后才不抽了,这证明有航班停飞了乘客无奈返回。

桐仓岛的机场并不大,谈思潭的车就停在候车点。

谭问棉也没想到自己的晚点一个小时的飞机变成晚点三个小时最后就直接变停飞了,谭问棉无奈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只能返回,江州在北边,谭问棉这次差不多算是第一次体验台风,雨下大了打车也变成一个难事。

谈思潭给司机看了谭问棉的照片,谈思潭一咳,司机立马下车去找站在那里的谭问棉,司机热情地搓手:“拼车回岛中心啊,一百块直达,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就这一回啊。”

眼看怀里的小鱼圆已经有了困意,谭问棉立马跟着司机上车,司机给谭问棉撑着伞,司机笑嘻嘻的,“帅哥你今天真是捡大运了,我是开专车的,我这可是豪车宾利啊,后面已经坐满了,就剩副驾驶,不要嫌弃呀。”

谭问棉付钱上车,这大雨天能打到车就算不错了,司机给谭问棉放上行李,车内的隔板已经升上来了,谭问棉就坐在副驾怀里抱着小鱼圆。

司机小声地跟谭问棉搭话:“帅哥,这是你孩子啊。”

谭问棉点点头,司机又问:“孩子爸爸呢?”

隔板后的谈思潭也凑过来仔细听着。

谭问棉:“死了。”

车上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不久谭问棉就到家了,司机帮他把行李拎回家,谭问棉跟司机道谢的时候,无意瞥见后车窗倒影出来的背影,谭问棉顿时有些恍惚。

整夜窗外狂风呼啸不停,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巨响,伴随着窗外树木折断、沙石乱砸的声音,谭问棉手机的信也变差了,他们这排是经历过大风浪的老房子倒也没停电停水,前面新建的商业街那里整个区都停电了。

早上谭问棉才堪堪睡着,没睡几个小时,他就被敲门声吵醒了,是居民代表,居民代表穿着雨衣身上在滴水,谭问棉没仔细听大概就是说岛上受灾严重,酒店损坏,新搬进岛的人员没地方住,现在雨稍微小一点在给他们安排住处。

居民代表身后站着最后一个受灾居民,居民代表一让开,谭问棉就看见了那人。

那人穿着单薄的衣服浑身是水,狼狈不堪,随着谭问棉的目光转移到那人脸上,谭问棉的瞳孔瞬间紧缩。

是谈思潭。

去哪里,不要走

谈思潭是最后一个灾民,看着居民代表浑身淌水的样子,外面还刮着大风,谭问棉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他给他增加工作量了,眼看大雨又要来临,谭问棉不得已开门请谈思潭进来。

谈思潭白色的衬衫被雨水洇湿紧巴巴地黏在身上,小腹上排列有序的肌肉也更加明显起来,他的发梢在往下滴水,睫毛一垂,眼睛湿漉漉的,水滴从他的脸颊一路划到下颚,谈思潭一进门就在地上踩出两个水印,谈思潭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开口道:“我站这里就好了。”

谭问棉从没见过那样的谈思潭,印象里的谈思潭总是高大挺拔,总是很照顾他,像这样狼狈不堪谭问棉还是第一次见,不过他现在不是谈绵了,没必要对谈思潭有过分的好脸色。

谭问棉从橱窗里找出毛巾,他把毛巾扔给谈思潭,“你把身上的水擦擦,别把我家里弄脏了。”

“好。”

谭问棉又“嗒嗒”跑上楼给谈思潭找衣服,谭问棉秉持着人道主义关怀找干衣服让谈思潭换,穿着湿掉的衣服容易生病也不好睡觉,谭问棉收留谈思潭已经很仁慈,他不想让谈思潭影响他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