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则捉住了他的手，他低垂着眼睫声音放得极低：“我不去哪里，只是白天了我就该消失了……周尘逸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为了自己的骨头，他会保护你的。不会太久的，我一定会来找你的，好不好？”余则抚摸着林唐的手腕，“唐唐、唐唐，不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的，对不对？我永远保护你……”

余则觉得痛苦，因为他发现了自己的无能：为人时他无力对抗鬼怪。变成鬼后，他又不得不屈从于自己的鬼性，他要竭尽全力才能在林唐面前维持住“人”的模样，他害怕林唐不爱变成“鬼”的自己。

林唐呜咽着摇着头，他不能和余则说周尘逸如何对待自己，但同时他也明白余则说得没错，如果不处理掉双胞胎，他们即使下了山也逃不掉。

林唐为自己和余则的未来感到了迷茫和困惑，他不清楚初为鬼怪的余则是否能够对抗双胞胎的鬼怪，也不明白周尘逸是否会帮助自己和余则。他要怎么办？余则又该怎么办？

他真的还能回到上山前的生活中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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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能了。

八十八

104

太阳刚有升起的趋势时，余则的身影就像被风吹散了一般消散在了空气中。

林唐跪坐在草地上抹着眼泪，他慢慢爬了起来，扶着自己畸形的孕肚更觉得绝望。林唐摸着树往回走却又不想太快回去――他还没想好怎么和周尘逸修饰自己的谎言，他欺骗了周尘逸，对方一定会找他算账的。

白天阳光逐渐变得温暖，林唐却觉得身体更冷了。林唐一个人往回走的时候步伐很慢，他一边走神一边目光涣散扶着树向回走。

冷不丁的，林唐忽然撞上了一个人。

林唐不用抬头就知道这是男鬼，因为他看见了男鬼的手和青黑色的指甲。他本该害怕本该逃跑的，可是林唐连这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累极了，靠着树慢慢滑坐在了地上。

林唐抚着自己的凸起的小腹，靠着树干呜呜哭了起来。他把自己的身体可怜兮兮地缩在了一起，哭得一抽一抽的，因为知道了自己注定跑不掉也躲不开，他甚至放弃了在男鬼面前进行无谓的挣扎。

男鬼慢慢在林唐面前蹲下了身子，林唐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只看见男鬼失魂落魄似的：“你不喜欢我，你一点也不喜欢我。”

男鬼伸手向前想要摸林唐的脸，林唐立即惊恐地睁着眼睛向后避开了。本来失魂落魄、大受打击的男鬼一下子变得恼怒起来，他强迫地捉住了林唐的手：“我哪里不如他！为什么不选我！”林唐还要向后躲，就被男鬼用蛮力按进了怀里，“现在呢？他又把你扔下来了！”

男鬼委屈地几乎要哭出来：“只有我、只有我不会扔下你！”昨天晚上他就不该因为不该存在的心软把林唐留给那个臭东西！要不是、要不是林唐哭了，要不是林唐不要自己……

可是林唐哭了，林唐为了别人哭了，冰冷冷的泪水砸在了男鬼的手背上，更像是砸在了男鬼的心头，他本该石头一般又冷又硬的心被林唐用柔弱的眼泪割了一遍又一遍。

现在，林唐又被那个软弱无能、神志不清的臭男人扔下来，男鬼开始愤愤不平起来了：“你总是被人骗！总是被人骗！”

林唐不觉得自己被人骗了，他只是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了迷惘。林唐身上没什么力气，但他嘴巴还能动，他白着脸反驳男鬼：“他没骗我、没骗我……”余则怎么会欺骗自己呢？

男鬼阴沉沉的：“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林唐喃喃：“他只是白天出不来。”

男鬼更生气了：“他这么没用，你还替他说话！”男鬼拽着林唐要把他拉走，“不行！我就原谅你这一次！你再不许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了！你休想再跟别人见面！”

林唐被他扯得一个踉跄，他有些慌张：“去哪里？我不去！不要关我！”

两人拉拉扯扯，林唐奋力挣扎。树林里地面凹凸不平的，林唐又伸手拽着树枝，男鬼不想弄伤他，居然一时半会儿没把林唐从地上拔起来。

林唐忽然“哎呦”一声扶住了肚子，男鬼立即松了手，他着急着忙弯着腰凑过头要看林唐的肚子：“怎么了？怎么了！”

林唐一被松开立即伸手一掌拍在男鬼的头上，迅速转身向后跑。

男鬼被他拍得懵了一瞬，半晌才反应过来林唐在装痛，他立即追了上去，脸色难看：“谁教坏你了！”他气疯了，不知道是谁教林唐撒谎了，先前林唐从来不会骗自己的！

林唐是人，男鬼是鬼。林唐刚跑出几步就被追上来的男鬼拽住了胳膊，他喘着气烂泥一样要往地上坐，男鬼立即拽着他的胳膊扯住了他。

林唐哭得可怜兮兮的，他抱着男鬼的腰：“别关我！”

男鬼也气疯了：“就关你！”他想到林唐被自己关住的那段日子，越想越觉得是外面的人教坏了林唐，“你都会撒谎了！”

男鬼把林唐打横抱了起来，他避开阳光往别墅的方向走。

林唐哭得一喘一喘的，伸手抹着眼泪，觉得自己又完蛋了。

但还不等男鬼把林唐带出别墅后的小树林，他们就遇到了满脸寒气走过来的周尘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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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没发现林唐骗了自己的周尘逸在树林里和褚康宁面面相觑。

八十九

105

林唐一看见一脸森寒的周尘逸，吓得哭声都止住了。他忍不住地发抖，生怕周尘逸找自己算账。

但周尘逸只看了林唐一眼就又把视线放在了男鬼身上，他语气森森：“把人放下。”

男鬼没有贸然开口，因为他总觉得自己面前这个男人跟先前破破烂烂的样子有些不一样……男鬼的脊骨被褚康宁抢走了，他觉得自己可能打不过对方。他警惕地盯着周尘逸，把自己怀里的林唐抱得更紧了。

周尘逸心情很糟糕，他没能按照林唐的描述在树林里找到骨头，还莫名其妙碰到了正在树林里的褚康宁。等他甩开褚康宁回到别墅的时候，林唐早就不在书房的柜子里了。现在他看到了被男鬼抱在怀里瑟瑟发抖的林唐，一下就猜到先前发生了什么：肯定是男鬼找到了林唐把林唐从别墅里偷出来了。

虽然像周尘逸这种级别的鬼怪已经不会被阳光伤害到，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喜欢太阳。周尘逸站在温暖的阳光里，本就不美好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尤其是看到林唐满脸瑟缩的样子时：男鬼肯定又欺负他了。

在彻底放弃了要变成人之后，周尘逸已经不会再抗拒自己对林唐的感情了，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林唐，他的视线像是黏腻的蜡油一般粘在林唐的脸上，在看见林唐苍白的脸色时变得更阴郁。

林唐躲在男鬼怀里瑟瑟发抖，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是男鬼更可怕还是周尘逸更可怕。很快周尘逸就朝两人的方向走过来了，男鬼权衡了一下抱着林唐朝着别墅的方向迅速跑开了。但抱着林唐的男鬼显然跑不过周尘逸，很快他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男鬼的脸色阴沉沉的，周尘逸的脸色也不好看：男鬼把林唐抱在怀里，他不能毫无顾忌地先除掉男鬼――尤其在他只擅长近战的情况下。

周尘逸堵在男鬼面前：“把林唐放下，我可以放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