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康宁被男鬼关在隔间里关了二十多年，现在男鬼又被褚康宁关进了隔间里。

林唐的视线下意识地投向了褚康宁先前扔钥匙的地方，但他没有起身去找寻。也许是因为笃定林唐根本不会选择救男鬼，褚康宁连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就把钥匙随意扔在了房间的角落里，而林唐也恰恰如他所想的那样没有把男鬼放出来的意思。

林唐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他忽然感到了无比的恐惧：他的肚子里有另一个怪物，这个怪物比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感到害怕。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发生在了他身上――他的肚子里有一个即将成型的鬼怪。

林唐又想到了周尘逸先前的反应：是的、是的，周尘逸什么都知道，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他们都知道，自己的肚子里有一个怪物。

林唐痛苦地把自己的身体抱得更紧了：“呜呜……”他该怎么办、怎么办……他不想，不想……

六十一

73

林唐似乎在痛苦之中陷入了梦境。

这还是林唐来到别墅之后第一次做梦，更奇怪的是，林唐清清楚楚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他站在虚无缥缈的黑暗中，心情却异常地平静――林唐已经忘记了自己上一次拥有这么平和的心境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是来到别墅之前吗？

梦境里没有鬼怪，没有尸体，林唐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不远处传来了嘀嘀嗒嗒的水声，紧接着林唐看见了背对着自己蹲在地上的瘦小身影。

林唐觉得自己应该害怕的，但事实却是他心中半点恐惧的情绪都没有，他甚至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向前走了几步，直到走到了这个背影身后才停下。

林唐低着头，他看到这个背影慢慢转过头，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林唐愣住了，他向后退了一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诧异和奇怪。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看了一眼自己面前没有脸的小孩子，发现自己面对这样一张惊悚的脸却没有半点恐惧的情绪――这简直不像是他了。

没有脸的小孩子几步跑上前抱住了林唐的膝盖，他的腿很短，抬起头时堪堪到林唐的大腿。梦中的小孩没有脸，却发出了声音：“妈妈，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呀？”

林唐下意识开口：“女孩子。”

本来显得雌雄莫辨的稚童的声音立即变得柔软起来：“妈妈，我知道啦！”

这回林唐听出来对方是个小姑娘的声音了，没有脸的小姑娘用柔软的手牵住了林唐的食指：“妈妈等等我，等我出来了我会保护妈妈的。”

林唐忽然觉得有些荒谬：“你、你是我肚子里的……”他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推开了抱着自己腿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个屁股蹲跌坐在了地上，立即委屈地叫了一声：“妈妈好坏！”

林唐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不能接受一般：“不、不，我不……”他在梦境中也害怕得哭出来了，“我不要、我害怕……”

小姑娘凑近了他，见林唐没有拒绝才又牵住了林唐的手：“妈妈不要怕，我会乖乖的呀！我会帮妈妈打倒坏叔叔们的！”

林唐崩溃地跪坐在地上，面前的小姑娘还要用头蹭他的手，林唐立即收回了自己的手，他哭得无法自制：“呜呜呜……我好害怕、好害怕……我不要变成怪物……”

小姑娘用肉手摸林唐的脸：“不会的，不会变成怪物的。”她的声音娇娇软软的，“妈妈先听叔叔的话，等我出来后，我就可以把叔叔吃掉了。不喜欢爸爸的话，我也可以把爸爸吃掉。”

林唐呆住了，小姑娘凑近了林唐慢慢抱住了他，这回林唐没有拒绝，他听见小姑娘软软糯糯的稚嫩声音：“人身生鬼胎，我会比他们都要厉害的。”小姑娘的手轻轻放在林唐的肚皮上，“妈妈，要好好吃饭，要不然我会长不大的。”

林唐的嘴唇抖了抖，好半天才开口：“你……”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小姑娘脸上没有五官，林唐却莫名从她脸上看出了几分娇俏：“都怪妈妈不喜欢我，我才不得不出来的见你的。”她把脸一扭，“好了，我要走了！”

听到这一句话，林唐的身体立即感到了一种非常明显的下坠感，下一瞬他倏地从睡梦中挣开了眼，正对上了半俯下身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褚康宁。

六十二

74

林唐被褚康宁吓得出了冷汗，褚康宁却不紧不慢直起了身子，面上带着笑意：“怎么睡着了？”他指了指被放在床头柜上的碗筷，“快吃饭吧。”

林唐没什么胃口，但他也确实饿了。他端了饭，麻木地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褚康宁看了他一会儿，才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啊”了一声：“我应该喂你的，是不是？”说着，他就要上前来端林唐的碗。

林唐端着碗的手向后缩了缩，他怯怯地抬眼看着褚康宁：“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褚康宁面上带着笑，闻言收回了手：“是吗？”他没再坚持，看着林唐把饭都吃完了。

林唐把空碗放回了原处，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试探着开口问褚康宁：“我、我的肚子什么时候才能好呀？”

柔软的床垫陷下去了一块，褚康宁忽然坐到了林唐身边，伸手搭在了林唐的肩膀上。林唐被褚康宁碰到的地方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他忍住了没有动，听到褚康宁在自己的耳边温温和和地开口：“很快的，怎么了吗？”

褚康宁贴得太近了，林唐有些心不在焉的：“……没什么。”他想到了梦境里小姑娘对自己说的话，心跳跳得极快。

褚康宁忽然凑近了他，几乎贴在了他的身上，一只手轻轻按在林唐的胸口处。他说话时吐了一点寒气吹在林唐的脸上：“怎么了，心跳怎么跳得这么快。跟我在一起，你很紧张吗？”

林唐的眼睫颤个不停，不用开口就泄露了他的紧张和不安。褚康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用手指狎昵地揉了揉他的嘴唇：“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勾人？”

」

林唐被褚康宁手指碰到的地方都有些发麻，褚康宁和男鬼长着一样一模一样的面孔，但林唐却不会轻易混淆他和男鬼，因为他们在性格上实在是差得太多了――至少男鬼不会用这种态度和他调情，或者说是戏耍他。

林唐没有回应，褚康宁也没有生气，他用另一只手和林唐十指相握，像是不经意一般提起：“今天跑出去的那个男人，你了解多少？”

听到褚康宁提到了周尘逸，林唐的嘴唇动了动：“一点点……”

褚康宁看着他，面上带了笑：“一点点吗，他睡过你吧？否则也不会带着你一起跑。”褚康宁哼笑了一声，“只可惜在冒险带上你和带上自己的命之间，他还是选择了自己活命。”

林唐没有反驳，因为褚康宁每一点都说对了。

褚康宁用手指的关节轻轻蹭着林唐的面颊：“要是他跑回来找你，你还会跟着他走么？”

林唐忍住了发抖的冲动：“不、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