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讲这句话的嗓音有意压得轻而缓,尾音还微微扬起来,近乎透出不加遮掩的诱导与蛊惑意味。
像羽毛轻掠而过,好像轻而易举,就能让人忍不住想要对他和盘托出。
“我…”沈?s渊甚至已经下意识起了个头。
可就在这个瞬间,一阵毫无预兆却又堪称剧烈的头痛顷刻间席卷而至,沈?s渊不自觉闷哼一声,话头自然而然止住。
“怎么了?”闻清临立刻问,“头疼?”
缓了两秒,沈?s渊才展开眉心,低低“嗯”了一声,却还不忘让闻清临放心:“没事,可能就是前面吹风的缘故。”
闻清临没应他,站起身便要往卧室外走。
但或许是真的头痛到不清醒了,亦或许是先前梦境的余韵还未完全消退,沈?s渊罕见手比大脑更快,先一步便又一次攥住了闻清临手腕。
且力道又一次大得失了分寸。
“你去哪儿?”嗓音亦随之沉下来。
闻清临这下彻底失语:“我去拿药拿体温计,沈总,你一直在发烧,你自己没感觉到吗…?”
沈?s渊明显怔住了。
他摇了摇头,迟了两秒才终于回过神来,立刻便放开了闻清临手腕。
闻清临快步走出卧室,去客厅找到药箱,从中拿出了体温计,止痛退热药,又进厨房在冰箱里翻出一个冰袋,这才又回到卧室。
沈?s渊还靠坐在床头,闻清临一进去,他目光就定在了闻清临身上,跟着打转。
视线忍不住又定在闻清临手腕,在注意到那里红痕被自己刚刚一攥,就又比先前更明显了之后,沈?s渊整个人顿时更静默了两分。
接下来,他一直没出声,配合量了体温,量出38.6℃,又配合吃下了闻清临给他冲泡好的止痛退热颗粒,最后配合靠坐在床头,让闻清临用毛巾裹冰袋,敷在了他额头――
全程都像是个做错了事情,又默默卖乖的小孩。
也根本不敢再提前面没有出口的话题。
闻清临看得好笑,绷不住挑了下唇。
终于一切搞定,闻清临才开口道:“躺下来吗?还早天都没亮,可以继续睡。”
沈?s渊低声道:“那你也睡。”
“我现在睡不着了,”闻清临摇了摇头,“过困劲了。”
沈?s渊便也立刻道:“我现在也睡不着。”
闻清临挑眉问:“那沈总是想做什么?”
他故意在“做”字上加了重音,不过也只是嘴上挑逗罢了,沈?s渊现在这样,根本不可能真的做什么。
沈?s渊抿了抿唇,哑声答:“听闻老师的。”
一瞬犹豫,闻清临还是松口道:“我过年准备出套新画,就是春节这种传统主题的,沈总要不要给我题诗?”
虽然到了闻清临现在这种地位,他画什么都有人买,都能卖出高价,但闻清临每年还是会保证至少画一套比较传统的主题。
譬如今年就画春节相关的。
闻清临的想法是他画一幅,沈?s渊就在旁边配合场景写一句相应的古诗。
就是单纯想要让沈?s渊参与进来而已。
更何况沈?s渊的毛笔字写得是真好看。
现在既然他们两个人都不睡,那就干脆可以把这件事情着手做起来了。
沈?s渊当然毫不犹豫应“好”,又问:“具体要怎么做?”
闻清临简明扼要讲了一遍自己想法,最后总结道:“你可以先想一想春节相关的古诗写下来,我找一找灵感。”
“辛苦闻老师再帮我拿一下纸笔了,”沈?s渊嗓音温沉道,“在书房里,笔筒里随便一支毛笔都行,空白宣纸在书柜最下面一层。”
闻清临点了头,便起身去了沈?s渊书房。
其实他不常进沈?s渊书房,就像沈?s渊也不常进他画室一样。
最开始是因为彼此间的边界感,不过现在就是没什么必要,两人都在家时候,更多时候好像都是在卧室浴室…
上次在沈?s渊书房待很久,还是被这人压在书桌前,写保证书…
又回忆起了那晚荒唐,闻清临忍不住轻“啧”一声。
他在笔筒中挑了挑,凭借出色记忆挑出了先前用来“写保证书”的那支毛笔,这才满意在书柜前蹲下来,准备打开最下面一层拿宣纸。
然而蹲下的瞬间,还没来及将书柜打开,闻清临却无意间在柜角同旁边书桌的夹缝间,瞥到了一张宣纸――
这个位置实在太隐蔽了,如果不是正好蹲下来看,平时根本注意不到。
估计是沈?s渊练字时候不小心掉了一张在这里,一直没注意捡起来,闻清临并没多想,探手过去,修长指尖便将那薄薄一张宣纸抽了出来。
抽出来时,闻清临无意识垂眼向下一瞥,可却在瞥到上面字迹的瞬间,顿时瞪大了眼睛,甚至手指都轻轻一颤――
这张已经沾了些许灰尘的宣纸上,确实是沈?s渊的字迹,笔锋酋劲力透纸背。
可字迹的内容,竟并不是什么古今中外的诗歌。
这分明沾染着书墨气息,看似再文雅不过的宣纸上,竟倾注满了对闻清临近乎病态迷恋的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