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如雷震天,却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米迦勒,此时远方一条小小的人影竟使她浑身不能动弹。
瓦格雷的恐惧,显然比米迦勒厉害的多。
他薄唇紧闭,剑眉紧锁,忽然翻身上马,大声道:“不论你要如何,我是绝不会跟你回去的!”
然而,谁都看得出,瓦格雷在这个男人面前,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哈哈哈哈哈……”那男人竟然大声笑了起来。声音中却毫无笑意,那如雷般的嗓音震动四野,林中栖息的鸟儿们纷纷振翅飞起。
男人渐渐驰近,以手抵额,高声笑道:“瓦格雷啊瓦格雷,你什么时候学会对我这样说话的?”
那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威严而年轻。
米迦勒等人早已吓得木立当地,不敢吱声。瓦格雷也策马慢慢向那骑士方向驰去。一反常态的,雪却没有跟从他的主人,只是在原地静静地站着。即使在此刻,米迦勒也无法从雪脸上看到任何表情。
瓦格雷昂首道:“你并不尊重我的选择,我却也依然敬重于你。但是纵然如此,你要求我回去,我却万万无法从命。只因我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没有想过要踏进家门一步。”
两马驰近,两人却具不下马。那黑衣骑士的声音小了些,然而还是充满威严。在寂静的暗夜之中,米迦勒听得清清楚楚。
米迦勒也看清了那黑衣骑士在月光下的脸庞。同样是东方人的面孔,与瓦格雷似是一族。那脸如上古的青铜神像一般,轮廓完美如雕塑,却冰冷而丝毫不带感情。
虽然他们是同一个种族,看起来也有几分相似,但是这个人身上透出一股冷漠威严,与瓦格雷优雅温和的表情有着天壤之别。
那黑衣骑士道:“瓦格雷啊瓦格雷,若你是常人少年,年轻时总有一些叛逆幼稚之举,你不声不响地离家,也不会有人责怪于你。可是你的身份你自己也清楚。你这样的身份,却忽然什么人也不带,离家远行,你道多少人要为你操心?”
米迦勒暗忖:“瓦格雷明明随身带着几千人的仆役和侍卫,这骑士却道他什么人也没带。是因为他并不知道瓦格雷随身带有如此多的侍从,还是对他们来说,这几千人本就什么都不算?”
正想着,忽见远方地平线附近出现一支大军,竟一眼望不到边际。大军阵容整齐,看上去至少有数万人。然而行动却甚是迅捷,几万人的大军,疾行站定,并没有一个人落后一拍,他们的脚步声简直像是一个人。
米迦勒不禁苦笑,与他们相比,瓦格雷果然可以说是“什么人也没带”了。却不知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瓦格雷却不卑不亢:“不论你怎么说,我今日不会随你回去。我自己的生活,自己做主。你休想要我听命于你。”
那黑衣骑士道:“你以为你这样的身份,能做主自己的生活吗?你一生下来,你的生活就早已注定。什么理想,什么抱负,真是可笑。”
瓦格雷道:“我为什么不能有理想和抱负?我只知好男儿志在四方。”
黑衣骑士道:“你却不是普通的男儿,你生下来就没有了志在四方的机会。”
瓦格雷的眼色似要燃烧起来,语声也渐渐激动。米迦勒还真没看过温文尔雅的瓦格雷会有如此激动的时刻。
瓦格雷几乎嘶吼着道:“不论你怎么说,我今日是绝对不会跟你回去的。你若倚多为胜,也不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句话就几乎框死了黑衣骑士发动大军的可能性,只因黑衣骑士身份必然非同一般,自视必然甚高,“不是英雄好汉”的帽子,是万万不能扣在自己头上的。
不想黑衣骑士却只淡淡一笑,道:“没想到黄口小儿也学会了激将之法?有趣,有趣。你却不想想,即使我与你一对一的单打独斗,你的胜算能有几成?今日,就算把你打死了,我也要把你的尸体带回去。”
瓦格雷横眉怒目,唇角已经咬出了鲜血。黑衣骑士却不怒自威,眉目间自有一股庄严。
瓦格雷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咬牙道:“不打打看,怎会知道!”
黑衣骑士轻叹一声,道:“你真的宁死也不愿跟我回去,做回你本该做的角色?”那如雕像一般的眉目之间,竟透出一股深深的悲哀。瓦格雷的脸色也缓和下来。哪知那黑衣骑士他的脸色忽又一变,厉声道:“好,你既然已有此决心,那我便成全于你!拔刀吧!”
瓦格雷马缰一紧,一把长刀已在手中。刀身上似乎刻着一些咒符般的上古文字,在月光下闪着莹莹蓝光。
那长刀正是那日在教堂门外将炎狱一斩两半的刀,也是三下五除二将那些周身坚硬如铁的狂兵器乱刀分尸的刀,端的是削铁如泥。米迦勒见到瓦格雷的长刀,不禁变了颜色。
只见那黑衣骑士左掌一翻,瞬间也长刀在手,那刀的刀刃却是闪动着妖异的红光光芒。刀刃比瓦格雷的还长出三寸。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已相对掠马,向对方驰去。
米迦勒一行人目不转瞬地看着。
只见两马驰近,却又分开。两人彼此之间似是交换了许多招,米迦勒却丝毫看不清。
她只见两马交错期间,两片刀影上下翻飞,红色和蓝色的光芒如两条光带,在夜色中交织成一片绚丽的死亡之舞。两把刀的速度之快,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米迦勒深觉这两人的实力都比她高出甚多,如大象和蝼蚁之别。只因她甚至连他们的动作都看不清,也丝毫判断不出孰强孰弱。
直到两匹马已经远远分开,那两条红色和蓝色的光带似仍在空中兀自缠斗不休,久久不绝。
米迦勒的心怦怦直跳,她从没想过优雅从容的贵公子瓦格雷,竟有如此实力。
瓦格雷和黑衣骑士同时勒马转身,两人的目光都如火一般盯着对方。这两人说话时一个倨傲威严,一个优雅淡定,此刻打斗起来,脸上的表情竟然殊无二致。
第一卷 王者宿命 第四十四章 羞辱的烙印
只见瓦格雷长刀斜斜指在地上,衣服上一道长长的口子从左肩延伸到右腰,衣衫已完全破碎,一道手指宽的暗红痕迹如烈火灼烧一般,印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然而,瓦格雷紧皱双眉,紧抿薄唇,丝毫没有屈服之意,从他的眼中,甚至连痛苦之色都看不出来。只是一道冷汗顺着他形状完美的脸部轮廓,慢慢滑下,一滴一滴地从下巴上滴在马背之上。
黑衣骑士横刀当胸,看上去却并没有什么外伤,但是胸膛也不住起伏,看来多少也吃了点亏。
瓦格雷怒喝道:“你为什么用刀背!”
黑衣骑士喝道:“你到我真要夺你性命?你我实力差距太甚,你还是快点投降吧。”
瓦格雷虎目圆睁,大声道:“你以为你用刀背便胜得了我吗!”
两人又策马相向驰去。
米迦勒尽力瞪大眼睛,却看不出来他两人之间的招式交换,只看到又有两道红蓝光芒在夜空中翻飞,照耀得四野黯然失色。
瓦格雷却深知,纵然自己逞一时之勇,总终不是这黑衣骑士的对手。
那黑衣骑士的长刀斜斜压来,竟像有千斤之重。瓦格雷浑身被笼罩在刀势之下,竟是不能避开。他只好举刀迎击。黑衣骑士的黑衣骑士的长刀却并不招架,绕开瓦格雷的长刀削瓦格雷的下盘,瓦格雷手腕再转,回刀自护。两马交错的短短一瞬,两人已堪堪交换了十余招,但黑衣骑士招招都是攻势,瓦格雷招招都是守势。两人分开之时黑衣骑士游刃有余,瓦格雷却已左支右拙。
他胸前的伤口更是如火一般疼痛。虽然黑衣骑士手下留情,但是这种种的一刀依然震心裂肺,若是普通人,受了这一刀应早已昏去,瓦格雷只是凭着坚强的意志强自压抑痛苦,额上的冷汗却如流水般滴下,身体却已止不住微颤。
他努力抑制着这无法抑制的战栗,只因他知道,他握刀的手若是颤抖,他就完了。
但是……完了也得打,死也不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