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不知道在那些她不知道的地方,还会有多少个李歆曼,正在或已经掉进了牢笼里。

“所以我就在想要怎么办,然后我刚才突然想到我们结婚的时候不是有一个新人致辞的环节吗,”她说,“我想到时候把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请过来,说一下我那时候被骗的事情,然后在朋友圈也说一下。虽然也做不了太多,但这样至少我身边的人都能知道他是GAY了。”

她清楚地明白自己救不了所有人,也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但所有她遇见的,她都会竭力去改变。

肖景行问她:“他那边的亲戚同事,你也能请过来吗?”

“有几个跟我关系还可以,这种事只要有一个知道了,就会传开的吧,”林静的手钻进毯子里,从肖景行的后颈摸到肩胛,贴着他温热的皮肤吸取一点力量,“但场面可能会有点尴尬。毕竟这也是我们两个的婚礼,所以我就想先问问你的意见......”

肖景行躺在她的腿上,两道凌厉的眉不时蹙起又舒展,像是一只被顺毛的大型猫科动物,泄出了一点哑哑的鼻音,“还有呢?”

“......”林静犹豫了一下,轻声细语地说,“凯sir之前有请我做过匿名访谈,但我不太想再想起那些事就没答应,但我现在觉得还挺好的。如果以后,她那边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也想试着参与一下,反正我的工作也不太忙,还有......”

“那如果,”肖景行睁开眼,猝然问,“我不同意的话,你会怎么办?”

林静一怔,“我......”

“如果我不同意,你还要去做吗?”

“我不知道......大概会很难过,但是,”林静说,“最后我可能还会去做。”

肖景行没有说话,但林静摸他时,也没有拒绝,过了一会儿才语气平淡地说:“......那既然你想做,就去做。”

林静被他说得有些懵,一时分辨不出,肖景行说的是气话,还是真话。

“你不是不愿意吗?”

“不是不愿意,”肖景行支起身,毯子从他身上滑落,黑冷的眼瞳锁在她身上,“而是这不关我的事,我的心没有那么好,比起别人怎么样,我更在乎你怎么样。”

“不管是你今天一个人跑去跟他对峙,还是你想要公开揭露他是GAY的事实,这些都存在危险的可能性。你要想清楚。”肖景行郑重地说。

他嘴唇紧抿。电视节目里的人还在继续欢笑,荧幕的光散落在他的侧身上,现出朦胧幽邃的肌肉线条,衬得他愈发高大峻拔。

“我并不害怕他,但我不得不承认,”他锐利的下颌线紧绷着,“他可能会影响到你。我不希望你给自己揽下太多莫须有的责任,把自己搞得很累。这是上面的人应该考虑的事,不是我们。”

“肖先生......”林静的声音弱弱的。

肖景行的手指竖在林静的唇上,示意她不用多说。他跟师宜聆认识了那么多年,实在太清楚当一个好人,需要付出怎样的辛苦,所以至始至终,他只希望林静能够做一个普通人,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

“但是,”他叹息,“如果你已经做好了承担所有可能后果的准备,那么我也同样会做好准备。”

“不管你想做什么,都要让我陪你,”肖景行看着她,“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看她点头答应了,肖景行这才用手指顺了顺她的头发,“那我没意见了。”

林静注视他,忍不住去吻他。她的上身覆过来,吻他的喉结,将他压在沙发上,用最热烈的吻去亲他的头发,去覆盖他的双唇。

那天晚上,她以为自己翻过了高山,之后便是大道顺途的平原了,却不知此刻尚在半山腰。

天快亮了,可前路峣峣。

第78章76.礼物

周一时林静背后的位子空着。那个工位上总是摆着招桃花的毛绒娃娃,香水和满桌的零食,可现在却空荡荡的。

她不在。

一整个上午,林静埋头做着报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故作寻常地回头看看,但那里没有人,以至于对面窗口的风,可以直接吹到她的背上,凉飕飕的,就像心里破了个洞,风不经意钻进来。

“小曼今天没来吗?”她问经理。

“她请病假了。”

“什么病啊?”

“感冒了。”

“哦,”林静垂下眼说,“最近是有点冷。”

“立冬了嘛,”经理笑笑,“大家都注意着点,办公室里多备件衣服,免得着凉了。”

格子间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声。等附和停了,林静问:“那她住哪啊?”

“怎么,你要去看她?”经理诧异。

“林老师什么时候跟小曼关系这么好啦?”其他人也跟着问。

“没有,”林静否认,“这季的健康补不是还没怎么用嘛,刚好可以买点东西。大家想吃些什么?”

所谓健康补贴,名义上是公司给生病员工的水果点心钱,实则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津贴。每季定额,报销除去发票还要贴探访照片,所以真去探病的那个可以多分点。

林静这个人表面上温和,实则跟谁都淡淡的,玩不到一块儿去。这样的人忽地问起李歆曼的事,大家都觉得奇怪,现在提起健康补,这才了然,原来不是关系好,是要占便宜多报销,那就不稀奇了。

一时间,大家纷纷发链接。林静用excel表合起来,在小群里确认了,这才拿到李歆曼家的地址。

“广南路,”林静蹙着眉,“那里好像工业区啊?”

“是啊,过来一个半小时呢,但租金便宜。外地人嘛都这样的,”经理乐呵呵地说,“辛苦你啦。”

“小曼她没申请单身公寓吗?”

“应该是到年限了吧,”经理打趣,“哎呀,你结婚早,不知道也正常。”

林静勉强笑笑,不说话了。

晚上的时候,她去李歆曼家。那地段不方便,要站几班地铁。林静护着几大袋水果,在晚高峰的人流里挤得头脑发昏。下了车还要走一长段路,才到小区。

过了无人的保安厅,小区里边密密麻麻挤着一排排筒子楼,楼里没有电梯,灯似乎也坏了,跺不亮。住户把杂物堆在门边,显得过道愈发逼仄,林静打着手电往上摸时,心里只觉得闷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