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言城知道,他这个堂弟,论蔫坏和表里不一,在言家首屈一指,连老爷子和叔伯们都会被他骗了去。
“你之前不是说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吗?”言城也不废话,直接切入主题,“现在知道了?”
言和给了个疑惑的表情。
“就牧星野,昨天怎么回事?”好修养的言城气得眉毛直抽。
言和倒也不回避,放下叉子,拿餐巾擦擦嘴,这才在他哥吃人的目光中,把昨天的事大略讲了讲。
言城简直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冲动?把人带走就好了,有必要再回去给万顷开瓢吗?”
面对这件事,言城和大多数家长的担忧一样,可能当下并不能理解孩子的情绪,只会从利益得失和大局来判断这件事值不值得。这是商人本性,无可厚非。毕竟言家和万家都在首府商圈里举足轻重,虽然目前的合作交集很少,但这个圈子是利益共同体,抬头不见低头见,说不定哪天就成了密切合作伙伴。
万顷现在还没完全掌权,但未来必然是万家继承人,言和虽说和言城各司其职,但言氏一半的产业也在他手上。这俩人从现在就结了仇,还是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仇,将来怕是不好再合作了。
“不合作其实倒也没什么,结了仇,以后使个绊子做点落井下石的事,多少会影响心情。”言城说,“万顷这个人从小就偏执,不是个很好沟通的人,以后得注意点。”
“好。”言和点点头,看起来没怎么听进去,又拿勺子去吃新端上来的甜品他很少吃甜品,除非心情很好。
言城扶额,合着自己说了半天,这弟弟心情丝毫不受波动。
“你26岁了,以后不要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言城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果然,言和给了一个“那又怎样”的表情。
“我在国外的时候听说,你为了一个男人,还把魏氏老总给打了。”言和吃了一口慕斯,又说,“今天做的有点过甜了。”
言城切牛排的手一顿,表情有点扭曲。
言和做出一个十分求知的表情,认真地问:“哥,你30多岁的人了,是怎么做到这么冲动的?”
兄弟两人最终不欢而散。
言城气得一周没再找他。
两人再见面,是在一个周末。
言和应酬喝多了,言城也在现场,只好亲自把这个便宜弟弟送回家。
新的合作商是北方人,能喝,豪爽,大家一来二去喝得都不轻快。言和坐上车就安静下来,他在应酬场上说的话再多,情绪再丰富,一旦脱离了社交环境,就立刻进入“静音”模式,仿佛多说一个字都累人。
言城喝得也不少,和他分坐在后排两边,问他困不困,要不要拿水给他喝。
言和靠在椅背上,眼神放得很空。言城拿了一瓶冰水,像小时候一样,往他脸上贴了贴,把滚烫的酒气往下压了压。
大概是因为安静的环境和降温的冰水,言和的眼珠转了转,恢复了聚焦。他突然就抿了抿唇,半醉半醒之间,长长地叹了口气。
“哥,你之前问我是怎么想的,我说不知道。”言和说话很慢,被酒精浸润整晚的嗓音沙哑低沉,“现在我其实……也还是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
他好像很愁苦,也对前路充满疑惑,难得露出了他这个阶段的年轻人对感情未来走向的不确定和无把握。
但这种疑惑也只是一闪即逝,他又从这个阶段的年轻人变成言和:
“但有一件事我很清楚,不管他是我什么人,我都没法看着他被人这么欺负。”
这算是之前对言城那个问题的答复了。沉默少顷,言城拍拍他的肩膀,说:“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言和不至于醉得站不起来,到了楼下就推开言城,说自己上去就好了。本来言城也是要走的,可转念一想,说什么也要送他上楼。
言和说,那行,你来吧!
到了门口,言和按了密码,两人一起进去,言城果不其然看到了预想之中的画面。
牧星野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灰色长裤,正拿一条毛巾擦着头发。他站在客厅里迎着兄弟两人的视线看过来,擦头发的手僵在半空,有些措手不及的尴尬。
言城好多年没见过他了,大概是从言和出国后,两家彻底没了交集。如果没有共同的圈子,在人口三千万的首府偶遇的几率几乎为零。
高了,也瘦了,昔日单薄的少年,已经长成了青年,经历了生活的磋磨,比少年时的纯粹多了一种坚韧的气质。眉眼间多了些稳,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一股子风流蕴藉。
牧星野下意识地躲避着言城打量的目光,半晌才讷讷喊了一句“言城哥”。
言城点个头,权当打招呼了,态度也是不冷不热。他把言和往前推了推,牧星野立刻上前去扶,脸上担忧毫不作假:“怎么了?喝多了吗?难受吗?”
言城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跟上来。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牧星野,说:“你不用担心,他没喝多,也不难受。”
然后二话不说转身走了。
牧星野扶着言和,觉得不管言城太失礼,想送一送,可言和半个身子还压在他肩上,很沉,压得他踉跄不稳。一声“再见”都来不及说,那边房间大门已经砰一声关上了。
刚才一番折腾,言和差不多已经清醒了,他喝酒有数,再多也能控制,从不断片儿。
但牧星野仿佛遭遇了了不得的大事,有些焦虑地围着他团团转。
他不会做醒酒汤,去厨房手忙脚乱地冲茶。还好言和家里茶多,他也不懂,从柜子里扒拉出一个包装古朴的茶饼,撕开外面一层纸,对着大理石台面一角,用力磕了一小块茶饼下来,又随手找了个大玻璃杯,冲了满满一杯热水。
言和半仰在沙发上,听到动静回头去看,正好看到那一块碎茶饼漂浮在冒着热气的玻璃杯里张牙舞爪。
他眼角猛地一抽,酒又醒了大半。
“言哥,普洱解酒,你喝一点,试试会不会好一些。”牧星野端着杯子小跑过来,蹲在言和腿边,将水杯举起来,小心凑到言和嘴边:“有点热,你慢慢喝。”
牧星野很白,眼下刚洗过澡露在外面的肌肤却是一种透明的薄粉。他抬眼殷殷看着人,整个人便像雨后密林深处的新笋,也像湛蓝长空里的清软白云。
天真中带着一股欲,诱人来肆无忌惮破坏。
言和眼神暗了暗,有一股邪火从心底蔓延出来,方才的汹涌酒意又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