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鸣玉的第一张合影，以这样奇妙的方式实现了。

我翻来覆去拍了好长时间，直到手机没电。李鸣玉实在想不出姿势了：“明天再拍吧，以后还有很长时间。”

我笑起来，点点头：“好，晚安！”

12

我蜷在他的怀里，清晰地听见心跳，很快感到了困顿，只觉得陷入了一场奇异的梦里，梦境扭曲朦胧，逐渐浮上水面，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由远及近的声音，很轻柔的，耐心地叫着我。

“哥哥”

“哥哥。”

“起床了。”

我勉强睁开眼。李鸣玉坐在床边，身后是翻飞的窗帘，闪金色的阳光照射进来，明明晃晃。他垂眼看着我，很无奈地说：“都快下午了，不能再睡了，哥哥。”

我迷茫地眨眨眼，还没从梦中醒来。

“下回过生日不让你喝酒了，你糊在墙上的奶油我弄了好久才干净，”李鸣玉问，“哥哥有没有奖励？”

我望着他发了会儿呆，忽然说：“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

我捏着他的手指：“梦见我实现生日愿望了，回到蜻蜓岭把你捡回来了，没有再丢下你了。你笨笨的，好可爱。”

“然后呢？”李鸣玉温柔地问。

“然后我陪你一起长大了呀。你高中成绩很厉害，特别聪明，很招老师喜欢，也不懂早恋，可纯洁了，亲嘴都要脸红的，”我不自觉地想笑，“还跟你做爱了呢。”

李鸣玉眨眨眼：“难怪一直笑。”

“我还在梦里给你写了一封信，”我比划了一个手臂距离，“那么长的信。”

“让我猜猜，”李鸣玉想了想，“开头是不是写‘给小鱼’。”

我震惊地睁大眼：“你请高人入我梦里了？”

“起床吃饭吧，我买了份鸡丝馄饨，楼下新开的那家，尝尝味道喜不喜欢。”

我赖床不肯起来：“等会儿再起。”

“好吧，”李鸣玉状似妥协，起身朝外走，“那我再继续猜猜好了，第二句的话，肯定写的‘小鱼，我是哥哥’。”

再让他说下去，李鸣玉兴许真能说出七八来，我连忙爬起来，趿上拖鞋追他：“不许猜了，我来吃饭了。”

脚步声很快消失不见，外头风声阵阵，顺着没有关紧的窗户挟进来一两片叶子，叶片卷动，脉络细密地延伸到某个冬夜的烟花里，融入橙色的夜灯中。

藏在枕头下的信放在桌面上，风一吹，信纸窸窣地展开了来，露出顶头的字。

13

给小鱼：

你好，我是哥哥。

写这封信的两个小时前，你抱了我，叫我去睡觉。在感受到你体温的时候，我想对你说的其实不是“我马上去睡”，而是“再抱一会儿吧”。但我没好意思说出口，只好去洗漱了。

现在是凌晨两点半，你已经睡了两个小时了。我这才敢爬起来写这封信，没敢定闹钟，怕把你吵醒。你要庆幸我靠自觉醒过来了，不然你就看不到这封信了。

我是第一次给人写信，之前从来没有过动笔的念头，几句话能说完的，决不会坐下来写半小时。但对于你，我有很多话很难讲出来，所以写了这封信，不许嫌弃！不然我就偷偷全烧掉了。

其实我不知道怎么写，我看其他人写信，都要写“xx时候，我们相遇了”。我不能这样，因为从出生，从来到这个世界上，我就已经见过你了。

或者说，你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这么说不准确，因为我并没有你身上的光芒明亮，我成绩永远中等，对着陌生人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别扭，口是心非，像一团脏兮兮的泥巴。

但你在喜欢我。你捧着我这团随处可见的、脏脏的泥巴，很珍惜地说，泥巴凉凉的，放在手心里很舒服。所以我发觉自己原来有被爱的价值。

另外，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或者说你早就知道了的事实。

我并不是这个时空中的李青序，我来自几年后。现在在你的眼中，哥哥是好的。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他也犯过错。在另一个时空，在另一个山岭，他犯过错，曾经丢弃下你。

他愚蠢、自私、洋洋自得、刻薄，把所有的恶意都对准了一个人，做了很多坏事，直到那个人愿意爱他，把所有尖刺消融，才露出点鲜活且痛苦的皮肉来，可能会化脓流血，但流出的血液是冬雪化了之后的春天。

大家都说，人类文明是伟大的，艺术是伟大的、历史是伟大的。但我要说，爱才是最最最伟大的。我不看哲学，我只是片面地因为你，才自大地得出这个结论。

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或者是给他机会，去弥补过去的错误，重新看着你长大。无论真实与否，我重新回到了你的身边。

从十一岁到十七岁，你像棵白杨树抽长，对这个未知的世界和宇宙，永远是清澈朦胧的，没有经受过任何苦难，完整地在成长。

我教会了你很多，教会你游戏通关攻略，教会你做番茄炒蛋，教会你怎样保护自己，教会你怎么接吻，怎么爱人。

在某一刻，我忽然觉得，可能这个时候的你不会爱我了。在另一个时空，你一直在走近我，无论我回不回头，或者何时回头。而现在，我终于也如愿以偿扮演这样的角色了，我也想让你别这么辛苦，让我也来等等你。

但你还是爱我了，先于任何既定的伦理道德和社会法则，很莽撞地就爱我了。

谢谢你，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昨天，我突然想起我们的二十岁生日。我喝醉之后许愿，说希望回到十一岁。在说完那句话后，我问你，如果一切都重来，那会怎么样？

你看着我的眼睛，笑着说：“那我应该还会喜欢你吧。“

原来你说的是真话。

那天你问我，是谁教会我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