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匆匆赶来的大儿?子,还有乖顺跪在床边的儿?媳,老爷子叹气不断。
钱氏连磕十个响头,请老爷子亲自分家。
她哭得梨花带雨,哭自己不该在老爷子还健在之时?寻晦气,但实在要给相?公留下的孩子一条活路。
她摆明了说,自己不信王大。
王老爷子叫“孙子”倒床边,足足看了一刻钟。仆人们?大气都不敢出,王宅整夜灯火通明,丫鬟端着汤药在老爷子房里进?进?出出,等着老爷子最后的决定。
年三十,王老爷子撑着最后一口气,召来两?房儿?女。
他只是?老病,但不傻。
年轻时?从海上拼了几?十年的老爷子,虽然没见过顾季的新船,却预感?到王氏大厦将倾。看着哭得不能自已,却丝毫感?觉不到悲伤的儿?媳,以及愤愤不平,眼神像是?要吃人的大儿?子,他重重叹气。
老爷子开出条件:二房子嗣单薄,如果钱氏愿意再过继一个侄子,便可?以和大房平分家产。
钱氏当场磕头认亲。
精明的老爷子不会轻易认冒牌“王豆豆”,但王大实在不成器,只要二房还是?王家血脉,他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过去。
在王大咬牙切齿中,分家正式开始。
王大要求带走所有船只,以及尚未建造好?的新船。钱氏全部低声应允,但她要船行、所有伙计雇员、祖宅,以及账上的所有银钱。
田产宅邸两?家平分。
大大小小十几?条船,自然比空壳船行要更宝贵。王大轻而易举同意了弟媳的要求,在老爷子注视之下,写契约按手印。
王家从此一分为二。
除夕夜。
顾季将家中的仆役全部遣散回家过年,偌大的宅子难免有些空空荡荡。他干脆请船员们?回家中过年,给宅子里添些人气。
当年在永安港上船的少年们?,如今都已经长成了青年模样。跟着顾季航海三年,他们?都攒起了自己的身家,不少人都在泉州买房置地。
虽然只是?一间小宅,但却是?少年们?曾经不敢想象的。
不过即使安家,家中也?难免空空荡荡的。除夕夜大家便一起去顾宅吃锅子,一齐动手准备食物。
暖融融的蒸汽升腾,顾季猛然间想起,上次正经过年还是?在汴京。两?年来漂泊海上,年节时?总难免有几?分疏忽。
“吃东西。”
鱼鱼将扒好?的虾子丢进?顾季碟子里。
也?许是?种族天赋,鱼鱼处理起食物简直飞快,把?顾季盘子中快堆成小山。
瓜达尔本想为顾季布菜,见此情景自愧不如,只好?将筷子放下。
“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了。”顾母乐呵呵的笑?着,看向桌边的少年们?:“你们?买房置地后,该考虑娶妇了。”
出身贫寒的少年更让顾母亲切熟悉,聊起来自在放松,也?不需顾虑那些让她头疼的虚礼。而他们?孤儿?的身份又愈发惹得顾母怜爱,若有船员嘴甜些,说起话来简直如自家子侄般。
顾母也?油然而生出一种责任感?她应该过问下少年的终身大事?。
“要娶妇,就要找如像我家媳妇般贤惠的。”顾母扫了一眼正煮菜的雷茨,露出差强人意的表情:“性情温和良善也?很重要”
少年们?抽了抽嘴角。
他们?都见过雷茨真身,深知鱼鱼有多恐怖,实在难以将顾母所言与他们?认识的雷茨联系起来。
大家只好?默契点头,共同称赞鱼鱼贤惠。
顾母笑?了笑?,接着道:“你们?千万放心,像你们?这般好?少年,泉州城不知多少姑娘排队嫁呢!”
“您说笑?了。”瓜达尔撇了撇嘴。
这一桌单身狗形单影只,血统都不纯,哪个好?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们??
“哎,布吉可?就····”顾母皱了皱眉,忽略布吉悲惨的爱情故事?,信誓旦旦承诺:“你们?别不信,要是?我帮你们?相?看姑娘,保准你们?一年之内全摆喜宴。”
“到时?候,可?要请我这个老太太吃酒去!”
少年们?都不信。
顾母看他们?不信,便讲起由头来。面对贵女们?云鬓花颜的奢靡,顾母确实局促不安,但提起家长里短婚丧嫁娶,她却是?再精通不过了。
相?看婚姻,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表面上看少年们?孤儿?出身蛮夷血统····但实际上恰恰相?反。
虽然没有家族帮扶,但少年们?却出海攒钱买宅置田,算下来反倒比别人家分得多。而新妇进?门免得伺候公婆,不用面对复杂的亲戚关?系,却省去一堆麻烦事?。
少年们?虽是?一半翟越人,但亚洲长相?差距不大。加之平日里完全宋人打?扮,不主动说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世。
反之少年们?在船上三餐吃饱、勤加锻炼、日常做饭打?扫卫生····长久以来,都成长得身材高挑体格健美,家务技能熟练,还会简单的识文断字,与刚刚上船时?瘦弱的孩子们?判若两?人。
唯一缺点就是?晒黑了。
由此顾母有把?握,少年们?绝对在泉州婚恋市场上受欢迎。
“那我们?的终生大事?,就托付给您了。”少年们?若有所思,似乎对自己的终生大事?又重新燃起了些希望。
酒过三巡,桌上的气氛越发热烈起来。顾念准备了爆竹,大家纷纷扔进?火堆了烤,听噼里啪啦的响声绵延不绝。转眼间顾念又拿出些刚做好?的烟花来,鼓动雷茨试一试。
看着恍如隔世的烟花爆竹,顾季有点犹豫:“会不会太张扬?”
显得他家似乎有火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