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到达天台的时候，正巧就听到了这样的对话。下意识地就在心里呵呵了一下。

“萌萌来了，萌萌来了！”萌萌被人推着来到前面。

哭得撕心裂肺的老人看见萌萌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连忙抓住萌萌的手，着急道：“孩子，你劝劝你爸，你爸要做傻事啊！”

萌萌一点也不可怜眼前也许下一秒就会失去一个儿子的老人，淡淡地开口：“他做的傻事，还少吗？”

俗话说，做人别太嘚瑟。季国华有今天，她一点也不意外，意料之中而已，所以她并没有其他的情绪，只觉得神烦。烦，眼前哭着的老人和周围一群围观的吃瓜群众，还有那天台边缘上要跳一直不跳的男人。

“不管怎么样，他可是你父亲啊，你劝劝他，他还年轻，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啊！”老人这么说着，又转过头对着天台边缘的季国华扯着嗓子哭喊道：“国华啊！萌萌来了，你还有萌萌这个女儿啊！你狠心抛下萌萌母女俩吗！你们是一家人啊！”

季国华听了朝着这边看过来，看到了萌萌，情绪似乎有所缓解。但萌萌却没有看向他，而是很认真地纠正了老太说的话，“先不说我和他已经断绝父女关系这件事，我妈和他已经离婚了，你们别装傻子。我妈不会再掺和到你们家的破事里去的。”

现场很安静，萌萌说的话，被听得一清二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开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着确定谁的不是。

“他是你父亲啊，你难道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不管吗，你怎么这么狠心！”某个亲戚站出来义正言辞道。

萌萌看都没看他。有个人走到了萌萌面前，萌萌看向她，季国华的父亲，她名义上的爷爷。

老头子倒是没有像老太那般卖惨，但是一脸严肃地看着萌萌。“我们季家是对不起你们母女，但你父亲他已经受到教训了，打碎骨头连着筋，你的血液里流着他的血，毕竟是一条命，我这个做父亲的，求你，救救我儿子。”老头说着，就要跪下来。

就在一众人诧异地目光下，萌萌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了老头，没让他跪成。“救他，可以。有一个条件。”

“你们季家发誓，今天之后无论在哪里，见到周萍和我周萌，只是陌生人，休得纠缠不休。我母亲是不会和那个男人复婚的，今天就将你们的这个小算盘收起来。”

萌萌说完，便看着那两老人。果然，老太没沉得住气，有些气急败坏地嚷嚷：“是你母亲教你这么说的嘛！怎么这么狠心，他可是你父亲，你要眼睁睁看着你父亲活不下去吗！”

“怎么会是我让他活不下去呢？要不是您天天在他耳边念叨着，没男孩香火就断了，女孩都是赔钱货的观念，他会抛妻弃女，在外面找女人，生了个儿子回来，沾沾自喜，终于觉得自己扬眉吐气了，将我们母女赶出去？”

“不是那样的，是那个女人欺骗了你父亲……”

“停。事情是什么样的，你们比我还清楚。”萌萌阻止老太要给的解释，只看向老头，因为老太再怎么作妖闹腾，掌权的还是眼前这位话不多，人却狠的老头。

老头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了，眼前的这个女娃，居然如此冷静地和自己谈判。没有幸灾乐祸，没有愤怒，很冷静地和他提条件，就像是有备而来者。

“你不能帮你母亲做决定，我们也不能强求你母亲。但你是他的女儿，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而不救。”

“呵，仗着年老，真是狡猾。”

萌萌没有再和他们多说废话，往季国华走去，季国华伸着手吼道：“你别过来！”

“……”站在天台边缘，迟迟不跳又喊着你别过来的人，多半是不会跳下去的。萌萌点着头，“好，我不过来，我走那边行了吧！”指着季国华旁边的位置，大概三五米的距离，萌萌也走到了天台的边缘，正面对着季国华。

“你到底，跳不跳呢？”开口便直截了当地询问。

季国华一愣，不远处的老太先一步叫喊了起来，“萌萌啊，他是你父亲，你怎么能这样！你就算再怎么恨你父亲，也不能逼死你父亲啊！”

萌萌闻言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对着季国华又说道：“不觉得丢脸吗？多大的人了，跑这七楼来跳楼，又要跳不跳的，呵，这七楼跳下去也不一定会死吧，半残或瘫痪。到时候，比现在还难堪。”

“你懂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是不懂。儿子没有了，可以再找人生啊，这不是你干过的事么。”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要是个男娃，我会这样吗！”面对萌萌的嘲讽，季国华并没有觉得自己错了，相反，到现在，还觉得自己会有今天的下场，是因为萌萌是个女娃，要是萌萌是个男娃，他就不会想要个男娃而在外面找别的女人生，周萍是个好女人，他知道，但是就不愿意再给他生个娃，所以他才去外面找别的女人。谁曾想，那女人居然骗他！更难以说出口的是，那年车祸留下的病根子，他根本就不会有第二个孩子了！萌萌为什么不是个男娃！要是萌萌是个男娃就不会有这些事。

“喔，身为女娃，真是抱歉了。”萌萌耸耸肩。有些人果然死性不改，到现在，也不会反省自己的错，只会一味地将错推给别人。也不想想，这理由，说出来，多么地可笑。连吃瓜群众的议论都已经往另一个局面倒了呢。

萌萌问：“所以呢？怎样你才能下来，放弃跳楼呢。”

他说：“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有我啊。这样说的话，大概就能将那个男人劝下来了，真要寻死的人，会一声不响地去死，要跳不跳，在天台上作秀的，多半都是想给自己的失败找个台阶下。她这边可没有台阶给这个男人下。“你曾有过啥？”萌萌直爽地反问。

“……金钱，和家庭。”季国华沉默了会才缓缓说道，萌萌见他沉默的样子，似乎有所反省，但就算有所反省，也已经晚了。人可以原谅，但也有个时间。

“然后呢？金钱，你有手有脚，可以再赚，家庭，呵，对你来说，可以再娶嘛。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多年前就在外面重新组了家庭的人，会有家的概念？恐怕，在这之前，一直都是认为有儿子才是家庭吧。只可惜，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到头来是别人的，更可悲的是，想再生一个，也早就生不出了。要是在以前知道这个消息，她肯定会幸灾乐祸。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没有幸灾乐祸，只有，别纠缠。

人有父亲和母亲才能出生，孩子出生后，那两个人会被冠以父亲和母亲之名，执父母之命，用爱将孩子抚养长大，孩子长大有一天也会被冠以父亲或母亲之名，执父母之命，因为爱，这是一个自然的循环，但也可以说是人的一种本能。因为，现在的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有了孩子，甚至，他还是一个孩子。只是身体的本能，让他拥有了新的身份成为父亲或是母亲，却执行不了父亲或母亲的责任。

在季国华而言，他身为父亲，儿子他是骄傲的，女儿，他是抬不起头的。因为从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就被灌输了有儿子骄傲，女儿抬不起头的思想，一点一点慢慢地在他的人生里扎根，根深蒂固，继而影响了他所有的判断。

萌萌并不想和季国华争辩他的对错，也不想要他的道歉。在需要的年纪没有他的父爱，成年后突然回来，很尴尬。她已经成年好久了啊，可以温柔地拥抱孩子，而不是想举高高，骑在父亲肩上去看烟花等待被温柔的小女孩了。

有些事，只有在那个时候才有效。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我和你打个赌吧。”萌萌对季国华说道：“我们俩同时从这里往下跳，是死是活，看各自的造化。若是我运气不好，你好好活着，别去纠缠我母亲。若是你运气不好，弄个瘫痪什么的，你放心，我会花钱请护工照顾你后半生的生活。怎么样？七楼而已，只要不脑袋着地，基本死不了。”

萌萌的话一出就将在场的人都惊到了，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回味着萌萌说的话，面面相觑又看向那天台上的女孩子，见她一脸认真，并不像是在说笑。

本来只要救一个的警员连忙伸手对着萌萌喊：“孩子，你可别乱来啊！”

场面开始混乱，这去救人的，反而变成了要被救了，围观的群众，也有些看不懂了，交头接耳地开始谈论了起来。

“你在说些什么。”季国华怒瞪萌萌。

“呵呵，我都这样说了，你都没有气急败坏地要跳下去，实际上你一开始就没有想跳下去吧。”萌萌轻讽地笑了笑，突然向前走两步，靠近季国华。

季国华看着嘴角噙着笑容向自己靠近的萌萌，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个恶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一脸防备地盯着萌萌。

“不敢跳？这场闹剧，就这样收场，那你岂不是会很没有面子。人们会谈论什么？啊，那个男的啊，抛妻弃女在外面给别人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闹着要跳楼呢，结果还是跳不了，怕死呢。抛妻弃女的人，那么自私的人怎么可能跳楼呢。不过是场闹剧而已。刷个存在感，哭哭惨。”

“当然了，也会有圣母白莲花样的人会可怜你，会帮你说，毕竟是亲生父亲，已经受到惩罚了呢，原谅也是无可厚非的。”

“你说，你这一生，活着是为了什么？”萌萌又突然地靠近，这一次快季国华一步，萌萌拉着了季国华的手，欲带着他再往天台边缘走。季国华感觉到不对，慌忙之中，下意识地挣扎，从萌萌手里抢回自己的手，他往后退，慌乱之中却变成了将萌萌往后推，明明抓牢他的手，突然一松，季国华拿回了自己的手，却眼睁睁地看着萌萌从自己眼前倒下去，瞳孔放大，那嘴角微微勾起的笑容犹如恶魔，侵占了他的瞳孔。

“你杀人了。你怎么将人推下去！”警员慌忙奔到天台边缘，事情会这样发展，是他完全不会想到的。要跳楼的人将来劝说的人推下去了！还好，那个女孩掉落在了气垫上。警员立马控制住季国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