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堂叔刚干完活回来,撩了一把额头的汗,随手便撒在地上,“我?婆娘和我?说刚刚看见你媳妇儿?的娘家人带着一大帮子人去你们家了,我?琢磨着总不能是?为走亲戚来的吧?正打算上你家看看去呢”
沈惜枝也不是?刚嫁到宋家,都两年?了,同宗村子里的消息向来灵通,那沈惜枝从前在家如何?,父母兄弟姐妹如何?,早在村里人你一言我?一语中被?扒的干干净净了,怎么瞧也不像是?单纯走亲戚的。
虽然平日里他们和宋渝归关系也说不上有?多好,但宋渝归怎么说也是?宋家村的人,父母又早早死了,怎么可能让她?在自己村子里受欺负。
她?的妻子既嫁进门便也是?村里人,没有?让别的村子欺负的道理。
宋渝归一听说是?沈家人来了,脑门嗡嗡的,暗道真出事了,接着便将自己平日拉肉的车随手一扔,拎着手里的排骨果脯匆匆忙忙往家里跑。
想到沈家人往日对妻子的薄待,想到妻子一个人在家承受这些,宋渝归一路上越想越担忧,吓得脸都白了。
跑到小?土坡下,她?累的大口喘气?,汗水湿了额发,双手撑着膝盖,抬头望去,家门口果然聚集着一堆人,她?大老远都能听见女?主与李大娘的大嗓门,“什么爹娘,就算是?爹娘也没有?强闯民宅的道理!”
“世间哪有?爹娘将女?儿?嫁出去后便彻底不闻不问的,现在别是?听说女?儿?日子过的好了,有?家底后又要来攀亲戚吧?”
两人气?的对面人连声?音都在颤抖,“你,你们胡说什么!我?是?沈惜枝的娘,过来看看她?有?什么问题,怎么就要被?你泼脏水了!”
沈惜枝被?李大娘挡在身后,眼眶微红,瘦弱的身形微微发颤,不知是?怒极,还是?怕极。
宋渝归一路狂奔,在土坡下蓄了口力,一口气?跑上去,怒骂,“他爹的,哪个王八犊子来我?家闹事!”
她?没有?力气?重声?说话,却没有?人会忽视她?的声?音。
只因池厢月一句,“渝归!你可算回来了,他们都在你家欺负你媳妇儿?了,给你家栅栏都打歪了!”
当真无礼。
听见宋渝归的名字,所有?人不由往后看,那在后面看上去柔弱无比,惨白着一张小?脸的女?子也霎时抬起头,贝齿咬唇望着她?。
可要把人心疼死了。
沈家的男子见到她?,忙笑着上前,“你就是?……”
话说到一半,又不知该如何?称呼她?,被?身后人打了一下才记起来,赶忙说,“你就是?渝归妹妹吧,我?是?惜枝的哥哥,跟爹娘今天来看看惜枝,你看惜枝这性子,想必是?记恨我?们许久不来看她?,竟关着栅栏不许我?们进去,也太不懂事了些。”
那长?得有?些丑的男子一张口就他爹的放屁,不停数落着自己的亲妹妹。
宋渝归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难以想象,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原主,听见这些话后沈惜枝如何?能得好?
惜枝的亲哥哥竟然半分也不为她?考虑!
沈大被?宋渝归盯的心里有?些发毛,还欲说点什么,却只得到一句,“不要脸的东西!”
这次轮到他不敢置信了,怎么,怎么直接就开骂呢?
宋渝归拨开所有?人,喘着粗气?走到沈惜枝身边,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轻拍着后背哄她?,“我?回来了,没事,你不想让他们进去,那不让就是?了,我?都听你的,别怕。”
沈惜枝其实不怕,她?方才已经预备去拿棍子打人了,只是?宋渝归一出现,她?便不敢在对方面前做出这等悍妇举动,她?一抱她?,满心的委屈便溢出来了。
浓密的长?睫被?泪水沾湿,一缕一缕的,她?攥紧妻子的衣角,将那好生生的衣裳都捏皱了,又鼓了鼓腮帮子,仰起一张白净小?脸,告状一般道,“他们今日气?势汹汹来我?们家,非要进来,我?说家里坐不下,也不听,还想让我?把我?们的鸡杀了招待他们!”
小?姑娘显然委屈坏了,鼻头也是?红红的,小?嘴撅的能挂油瓶,被?人欺负的委屈在此时对着最?亲近的人展露无遗。
这话将一行人说的有?些尴尬了,沈大看了他娘一眼,他爹娘视线却落在宋渝归拎回来的排骨上,眼里满是?精光。
一肤色略黑,满脸皱纹的妇人站出来,“好媳妇儿?说的什么话,我?们是?惜枝娘家人,难得来一次,惜枝本就该好好招待我?们,你既娶了惜枝,便也是?我?的女?儿?,母亲来看看女?儿?,天经地义。”
她?说的是?很有?道理的样子,如果能把眼睛从排骨上面挪开就更可信了。
宋渝归安抚的轻揉女?子后背,此时宋家村几个高大男子也渐渐围过来了,仿佛只是?想看戏一般,但若沈家村的人想动手,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理。
“有?你们这么来看女?儿?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想打家劫舍呢!”
来了一群人,恐怕不只惜枝的娘家,还有?惜枝父母的亲戚也来了,几个意思,想趁着人多就欺负人吗?!
沈母原本是?王家村远嫁过来的,姓王,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不快,“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真是?来看女?儿?的,我?是?惜枝的亲娘,难道还能欺负了她?不成?”
说完又左右看了一圈,见围观之人越来越多,不禁有?些脸热,急忙道,“你先让我?们进去吧,怎好把长?辈关在外面,真是?没有?家教。”
王氏平日里嘴巴毒惯了,就那么随口一说,没成想惹得对面人更怒了。
一群人都不善的看向他们,起初第一个骂她?的小?丫头更是?要跳起来了,“没家教?到底是?谁没家教啊,气?势汹汹一群人过来,一会儿?惦记人家鸡一会儿?惦记人家猪的,人家说要给你吃了吗你就叫人家去做,若非被?我?看见了,你甚至还想打人呢!”
池厢月也着实是?气?坏了,她?在京城里都是?和贵妇人,大家闺秀打交道,大家都要脸面,人前总是?和和气?气?的,头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
宋渝归眼神猛的凶冷下来,低头看向怀里人,抱着她?的手臂越发收紧,“他们打你了?”
大有?你说一句是?,我?今晚就要去给他们套麻袋的意思在。
沈惜枝怕她?担忧,连忙摇头,“多亏了池姑娘帮我?。”
宋渝归在心中记了池厢月的好,脸色却越发难看,“沈家村的人来宋家村打宋家村的媳妇儿?,究竟是?谁没有?家教!”
周围响起一片十分不满,就是?就是?,的附和声?。
“做娘的教训一下女?儿?而已,你这孩子,怎么还当真了。”王氏同样不满,眉头紧皱,心想果然是?最?不讨她?欢心的孩子,嫁的人也让她?讨厌。
“渝归姐姐,我?累了。”
沈惜枝垂眸,见她?父母还是?从前的样子,父亲总躲在后面,叫娘去做难堪的,遭人怨恨不喜的事,等大家都不高兴了,他再出来说和,这时往往另一方便会稍退半步。
她?刚说罢,父亲果然开口了,声?音有?些沉,带着苍老,“惜枝,今日之事,是?你哥哥和娘莽撞了,先进去说吧,一堆人围在外面,太难看了,我?们就是?来看看你。”
他似乎在为所有?人着想。
但沈惜枝最?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