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以后听到有人骂我,就跟着一起骂吧。”我说。
宿舍门的隔音效果很单向,门一关,走廊听不见屋内的声音,屋内却能很轻易地听清走廊的声响,我知道班长一定听得到我的话。只要她这么做,今天的事就不会对她造成影响。明星塌房不就这样吗,脱粉的粉丝回踩会更受追捧。虽然我不是明星,可只要她以后跟着别人一起骂我,就不用担心因为为我说过好话受排挤了。
我离开了学校。
从银行里换了些钱出来,我随便找了一辆公交车。我没有目的地,打算随便挑一站下车,再随便找辆车继续,直到确保不会被找到。
这座城市比我想象中要大,车子开了不久就已经到了我完全不认识的地方。虽然我已经活了二十多年,但我活动的范围一直很小,我不喜欢我出生的地方,亦讨厌陌生的环境。从小学到现在,其实我一直没走出那条遍布情色交易的小街道。
以后要怎么办呢。我必须走得够远,然后补办身份证,再随便找份工作,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打算了。
第一个晚上,我在一家看上去很像非法经营的招待所住下,因为正规的地方不但贵还需要身份证。天还没黑呢,我就已经能听到隔壁小情侣摇床的声音了。十分钟后嗯嗯啊啊的声音停了,他们又开始吵架。
我不记得这是我离开学校的第三天还是第四天了,我想我应该走出了足够远的距离,但我依然不放心。我开始睡不着觉,一闭上眼我就会梦到林逸清,梦中的她再也不是初中的林逸清,很可怕。我常常从梦里惊醒,然后觉得自己的梦有些太污蔑林逸清了,实际上现实中的她还没有那么狠,但我依然害怕,恐惧让我梦里的她越发可怖。
惊醒后就不敢继续睡,才几天,我已经不敢睡觉了,离开她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让一切变好。
我发现白天睡觉情况会比晚上好一些,然后我便白天睡觉,黄昏活动,晚上再找一家破烂招待所听小情侣墙角。真是,为什么每一家隔音不好的招待所总会有连好一点的酒店都开不起的人来表演叫床。
住宿费和车费是必须的开支,除此之外,我想尽可能的剩下在食物上的花销,以免在安定下来之前就没钱了。超市的试吃摊位和马上打烊的糕点店都是我常管顾的地方,今天比较特殊,教堂里有一对新人结婚,我混进来等开席。⑨⒉⒋①⒌⑦﹤⒍⑸?⑷qun内点?文催‵更
我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教堂婚礼,本以为do ? you ? i ? do后就能吃饭了,没想到过程那么繁琐,一会唱歌,一会所有人低下头嘴里念念有词。
“主啊,请宽恕我的罪。”
坐在我旁边的人低声说。
所有人都在低头祷告,只有我抬头看向了最前面的十字架,我在想他们究竟在向谁祈祷,到底是什么人能替别人宽恕你的罪。
我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应该犯了不少错,那座十字架能宽恕我吗?也许可以,但它的宽恕有什么屁用,如果人能这么简单地被原谅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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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
我等了好久,没能等来一顿好饭。新人念完那段经典的誓词后推上来一个蛋糕,分到我手里的只有小小一块。
我很失望,却不想这么早就离开。天色逐渐变暗,失去了睡眠的夜晚愈加漫长,我不想花50块钱在招待所定一个小小的房间,然后一整晚坐在窗户边胡思乱想。
烦躁,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夜晚我就觉得烦躁,教堂里持续不断地祷告声也让我烦躁。
我一直没有离开,婚礼结束了,连牧师的讲道都结束了,最后人们三三两两地离开,我依然停留在原地。积累的情绪好像要爆发一样堵着我,我想是因为牧师刚刚那一套关于悔改与天堂的论调让我格外不爽。
“我从没在教堂里看到过你。”礼拜结束后,一个人站在我前面和我搭话。
我没有理她,她依然自顾自说到:“是来悔改的吗?”
悔改,又是这两个字。我终于不耐地抬起头来,她莫名来搭话的行为让我觉得冒犯,可看到她本人的时候我又生不起来气了。眼前这人长相很柔和,毫无攻击性,自然让人提不起心思来防备。
她坐在我身边,合起双手闭上眼睛,如同祷告一般,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说给我听:
“可是罪孽不会因为惩罚与悔改消失。”
我心虚似的猛然站起来,她身上有一种让我觉得熟悉的味道,我想不起来,却本能地觉得害怕。还有她这句话,这根本不像是教堂里的人说得出来的,就算我之前从没信过教,在这呆的一下午也能听出来他们向主悔改就能得宽恕的教义。她、她、她为什么说得出这样的话?
我急匆匆转身跑开了,生怕她追上来,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撞在别人身上也没空管。她没有追上来,我终于跑不动了,慢慢停下来,一路上不知道被骂了多少声。
“你怎么了,大姐姐?”
一个小女孩站着我身边好奇地问,等到她被她母亲一脸担忧地拉走,我才意识到自己正在街道中间蹲着哭。
好可怕。
身体上的疲劳牵扯着我的精神一起颓靡,我在路边哭累了才准备走,站起来的时候感到眼前发黑,今天我只吃了一小口蛋糕,省钱是一方面,我实在是没有食欲。
好累啊,我想。我现在应该找辆车离开吗,该去哪,我没有目的地,没有去处。这世界上唯一能让我称得上是回去的地方就只有那间我交了50押金的小破房间。
我在公交车站等了很久,最后不得不相信已经错过了末班车。
我迷茫地在车站坐了好一会,远远看见一群喝得稀醉的混混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最终还是站起来往回走了。
我想那应该只是我的错觉,没什么的,是我太敏感了。
招待所的楼下站着一个人,身上喷着劣质香水,我知道这是等着顾客上门做皮肉生意的。
五十米开外的街道干净整洁,商场、书店、小吃街,白天的时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来这的都是有钱有闲的或者都市白领。相隔五十米的这条小巷子,脏水混着油污满地流淌,白天空无一人,只有到了晚上才有人借着夜幕偷摸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所以我想我没有必要这么敏感,我只能这么想,因为我无处可去。
楼梯间里有一股发霉的味道,连同烟味、香水味、酒精味,也许还有流浪动物或者人的排泄物的味道,混在一起十分难闻,几乎要将我的嗅觉堵住。
我觉得自己像一只狗,在这复杂的味道里嗅来嗅去,总觉得有一种味道我是闻到过的。不能说是十分熟悉,就像是完全陌生的东西,你见到时却莫名觉得熟悉,只是一种即视感。
我停下了脚步,心跳越来越快,我转身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但是看到了楼梯口有好几个人站着。
“……”
脚步顿了顿,我还是走上了楼。
打开房间门,灯是亮着的,几平米的小房间一眼望得到底,一个人侧身坐在那张油乎乎的小桌子旁,手指间夹着一根烟。
我第一反应是走错房间里,或者这种地方的安全性就是差到什么人都能闯进来。
脑子没有给眼前的状况作出一个明确的判断,身体的反应却十分迅速,我看到有人的瞬间便立马转身。我得离开这里,闯不出楼梯就往上跑,反正我不能留在这。可我才刚刚转身,耳边就炸出一声巨响。
烟灰缸碎在了门框上,离我脑袋只有几厘米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