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月皎皎,华星出云。
侍明月重新在小酒铺打了一壶酒才回去。
曲玲珑坐在树下吹笛,见到侍明月的身影,那呜咽幽怨的笛声才骤然一收。
她直勾勾地望着侍明月。
侍明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走到石桌边坐下,倒了一杯酒饮尽,才跟曲玲珑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吹笛给我送葬呢。”
曲玲珑:“……”这蠢蛋怎么还不死!她走到侍明月身侧,低头看着她,说,“没想到你能全须全尾回来。”侍明月收到姬眠鱼消息的时候她也在,听姬眠鱼那语调要冰释前嫌,可那是毁坏道体、断绝道途的深仇大恨,能那么轻而易举抹消吗?她以为是个人都不会信姬眠鱼的鬼话,可侍明月信了。她振振有辞,说姬眠鱼现在被仙盟追杀,就是她们天道盟的好友。
伸手挪走侍明月倒满的酒,曲玲珑又问她:“你怎么回来的?”
侍明月看着曲玲珑,很是莫名其妙。可觑着曲玲珑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她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走路回来的。”
曲玲珑额上青筋跳了跳,她举起酒杯仰头饮了一口,动作快得,没给侍明月任何阻拦的时机,当然“那是我的”四个字也没说出口。“她们怎么肯放你回来?你答应了什么条件?”
“没有严重到那程度吧?”侍明月看着曲玲珑,说,“你别这样一惊一乍的,我与姬眠鱼交情很好。”
曲玲珑讥诮一笑:“好到你要废了她的功体?”
侍明月心中一梗,她狡辩道:“那不是她堕入魔道了吗?与其看着她堕落,不如让她跟凡人一样生活,好在现在她弃暗投明了。”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侍明月又笑了起来。
曲玲珑扭头就走。
侍明月看她气得不轻,忽地想起一件事情,她道:“姬眠鱼让我帮忙找一些东西。”
曲玲珑脚步一顿,慎重道:“什么东西?”
侍明月报了一串草药名。
曲玲珑听侍明月语调,心火渐起。她咬牙切齿道:“用处。”
侍明月:“方子不全,不过我猜测是用来修复本元的。譬如说,你的沉沦笛碎成粉末了,你与它联系越深,本元受损就越严重。此刻就需要用宝药来修复。”
曲玲珑皱眉:“她是力道修士,哪用得着这些?”
侍明月:“万一是给绛尘用的呢?防患于未然。”
曲玲珑瞪着侍明月:“……绛尘若是折莲妖主,她也用不着这些。”
侍明月慢吞吞地“哦”了一声,片刻后,惊声道:“她若不是妖主,那望春仙城岂不是危险了?!”
曲玲珑:“你才发现吗?”
侍明月叹气:“接下来我们去哪?”如果是她一个人,她就走一步看一步,可现在曲玲珑在,自然将烦恼都抛给她。
“妖王对她们的妖主有种盲目的信任,无法依赖。”曲玲珑思忖片刻,说,“我们做好准备!拦截外头的仙盟修士,防止她们和绛尘里应外合!”比起绛尘,明显姬眠鱼更像是妖主。当日在龙津山中,妖王回护绛尘、姬眠鱼二人,其实是感妖主之气吗?
-
仙盟惩心院。
别惊春、倦芳华等人得知绛尘、姬眠鱼逃入望春仙城的消息。
“那座仙城已经被妖族挟持了,控制仙城的妖王宣称,若是仙盟去攻打仙城,她就玉石俱焚,让城中生民陪葬。”别惊春面色发白,眼中都是对妖物的怨憎。
命如弦叹息:“何止是望春仙城如此?”
倦芳华也心绪沉重,她问:“那些宗派打算怎么做?”
别惊春:“还未商议出结果,有一部分同道认为牺牲是必要,也有一些道友反对牺牲生民,双方僵持着。”
几人正商议着未来的事情,忽然间,倦芳华的通讯法符闪了闪。她用神识一浏览,露出一抹奇妙的神色。她避开别惊春冷锐的视线,小声说:“院……绛尘那边愿意跟我们联手,将望春仙城夺回。”
别惊春寒声问:“你怎么还有绛尘的联络方式?”
倦芳华耷拉着脑袋,咬着下唇没回答。
寄天涯怕她们吵起来,拧眉说:“如果是真的,我们倒是省力许多。”
“她是折莲妖主。”别惊春沉重道,“就算不是,仙盟那边也不会信任。”
命如弦又说:“那这个险值得冒吗?”
沉默许久,别惊春才问:“诸位以为呢?”
命如弦轻声说:“值得。”不是顾念着旧情,而是如果能用她们换来一城百姓安稳,就值得去闯一回。
就算做下决定,也不是立马就出发的。
院使们更倾向争取仙盟的支援。
人陆续散了,只剩下窝在椅子中的倦芳华以及负手而立的别惊春。
“你还记得幼时的事情吗?”别惊春问。
倦芳华点头,小声说:“我家三十六口人沦丧于恶妖之手。”
“只看我们惩心院,便有数人遭难。远的有幼年村庄遭屠事、命如弦心肺被千棘兽所伤事,近的有燕渡川身镇山海化凡为人、命不久矣事……血债如海深,难以一笔勾销。”别惊春一脸沉痛。
那天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她耳畔是狰狞凶兽的咆哮以及熟人的哭嚎。
她阿娘将她藏在瓮中,她不能哭也不能喊叫。
那场无情的屠戮持续一整夜,她被修道人救出来的时候,看到门口残余的一截鲜血淋漓的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