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弦笑着回他:“对啊,所以少灌我一些。”
接近零点的时刻,酒吧里的人群快要沸腾。烟雾缭绕,酒精四溢,空气被兴奋撕碎,落在每个人的皮肤上。
在林思弦开始头疼时,他终于等到了他期盼已久的来电。
周围太吵,他拨开在他身边鬼哭狼嚎的娄殊为来到门口,顺手带上了那束花,没来得及穿外套,风刺在脖颈上他也来不及管:“喂?蕊姐?你在哪?”
蕊姐的声音听着很愧疚:“思弦,抱歉。”
“怎么了?”
“今晚我不能出来见你了,”蕊姐说,“我弟弟生病了,我刚才在忙,没来得及看你消息。”
“这样啊,没关系,你自己的事情要紧,”林思弦低着头踢脚边的石子,“你是不是明年订婚了?”
“你怎么知道?”
“听说的。”
“大概五月份吧,”蕊姐回他,“到时候请你过来参加订婚宴。”
“好啊。”
蕊姐大概还是放心不下:“你现在在哪?不是一个人吧?今晚你爸妈还好吗?”
“你想什么呢?”林思弦往店里跨了一步,“我在酒吧,跟朋友玩,你听到他们乱叫了吗?我都这个年纪了,自己知道找乐子。”
“那就好,”蕊姐最后说,“你注意安全。”
电话挂断,林思弦却没有立即回去。他坐在门口的石墩上,从兜里掏了包烟,不知道是今晚谁塞给他的,还没拆封过。
他掏出一支,找路边的人借了火点燃,熟悉的白色烟雾又将面前街道色晕染得不清晰。
零点到来,有人放了烟花。空中绽放的色彩激起又一片热潮与欢呼,街道上唯一安静的大概是林思弦的手机几个小时前,他收到十几条约他的信息,但此时此刻没有任何的新年祝福。
风再度来临前,他有一些冷了。他起身准备回去,叼着烟将手里那束鲜花顺手扔进了垃圾桶。
花束散落的刹那,林思弦在看到了路过的陈寄。
陈寄还穿着那身校服,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看起来不融于那些庆祝的人群。他好像在看天上的烟花,下一秒他的眼神回落,停在林思弦身上。
林思弦终于看到了自己好奇的眼神面对着自己这幅衣冠不整、散发烟酒气息的模样,陈寄那蔑然的、无机质的、看鲜花旁的垃圾一般的眼神。
但眼神也没持续太久,陈寄什么话都没说,从他身边路过。
第10章 枯枝
“不用在意生锈的尘埃,
它们不必出现在眼里;
不用在意满身的污泥,
下一场雨就会将它们洗去;
雨季撬开地板的缝隙,
我们终于学会用疼痛呼吸。”
林思弦在读新一篇优秀作文的时候刚好闻到一点潮湿的气息。冬天的雨,沉闷、湿冷,像碎玻璃。
看到一半,手机响了,是来自娄殊为的电话:“你今早去学校了?你一晚春宵后竟然还去学校了?唐玄宗都无心早朝你竟然还去学校了?”
娄殊为高一历史考了十五分,唯独记这些知识点很在行。
“没事挂了。”
“别,我上午应该起不来了,要是有老师来问你就说我胃疼,”娄殊为听起来像刚从烟灰缸里捞出来,但依旧身残志坚地追问,“你昨晚还没告诉我你到底约了谁呢,还送花,这么老土。”
“还是你比较新潮,”林思弦说,“吐人鞋上,估计十年都忘不了你。”
一句话戳中娄殊为痛点,电话立即被挂断。
送花不是林思弦的爱好,只是于蕊喜欢花。
早年他们还是邻居的时候,她的小庄园里就铺满了各种林思弦叫不出名字的鲜花。林思弦很喜欢她给自己一一讲解,那些不同的种类学名叫什么,花语是什么,在哪个季节开得最好。
虽然林思弦根本记不住她讲过的话。
他第一次知道于蕊的名字是在十二岁的跨年夜。忘了那天晚上在吵什么,也忘了吕如清砸的什么,或许是鱼缸,或许是花盆,东西腐烂的时候味道总是相似,林思弦不喜欢这种气味,那时候年纪太小也没有别的去处,只能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吹冷风。
上大学的于蕊背着画架站在他面前:“他们又吵架了吗?”
林思弦答非所问:“没有啊,我就想一个人待会儿。”
她又问:“怎么坐在这儿?”
林思弦说:“想看月亮。”
于蕊的眼神很复杂,颇有些成年人的责备:“小朋友,怎么这个年纪就口是心非,今晚哪有月亮。”
从那一年起,林思弦每一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都会跟于蕊度过他从来没提过这种要求,是于蕊逼迫他的。一开始是命令,后来演变成了约定。
林思弦问过于蕊为什么是这一天,于蕊回答他“一年得有一个好的开始”。于蕊在异地上学,他们聚少离多,她会将自己一年里的故事在这个夜晚凌乱地讲给林思弦听,去过的地方,看过的电影,谈过的恋爱。
哪怕去年林思弦搬去了亭水榭,这个约定也照常履行。他们在一个美术馆门前见面,于蕊给他指了一幅自己参与的作品,林思弦称赞“好看”。
于蕊突然说:“思弦,我希望能成为可以听见你真心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