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什么情况？”陆用章斜瞥了他一眼，潘海帆乖乖地又坐下。

他从怀里掏出个皱皱巴巴的笔记本：“你家媳妇儿的中学同学，叫程前，插队去了东北农场，比你家媳妇儿早一个月回城，在顺泰电影院上班，正式工，对方家里给他张罗相亲呢，我看这个人没啥值得盯的，不用费这功夫了吧？”

顺泰电影院几个字让陆用章神经一动，又想到他从田晓娥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眼神一冷：“继续盯着，去查他这份工作怎么来的。”

正式工很紧俏，还是在电影院这种时髦单位，这是个很体面的工作。

“这种话肯定不是他传出来的，没必要啊。”潘海帆兴致勃勃地分析道，“我们已经端掉这条弄堂好几个扎眼的碎嘴子，加上我今天这么给你一宣传，你看谁还敢乱说给你媳妇儿添堵。”

陆用章沉思不响，潘海帆又掏出一张纸来，“你要的北申路古玩的消息。”

他接过来一看，上面是一张急匆匆绘就的人脸，沧桑的中年男人神行具备。

潘海帆别的一般，在部队唯一练出师的就是这手人像模拟，看过一眼就能画出个七八分神韵，让他能在局里占一席之地。

潘海帆絮絮叨叨地继续说，“骆星，人称刀疤骆，以前是潘家园地头蛇。手里真假东西掺着卖，你可别冲动买东西啊，那水可深！对了，你要买什么？”

听完有用的消息后，陆用章自动屏蔽了潘海帆后面说出的话，想到刚才郑爸说的事，便问：“去未来大舅哥家里，需要注意点什么？”

“艹，你不会是想买个古玩去看大舅哥吧？”潘海帆摇头，“别吓到人，关键人又不懂这玩意儿，买点儿吃的喝的得了，你不是查到人家家庭情况了吗？照着买就是了。”

陆用章不耐：“说些具体的，要举例说明。”

潘海帆嘟哝了一句牢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这个哥们儿有阵子没见老派了很多，让他时常有一种跟长辈相处的幻觉，瞧瞧，他居然不知道去大舅哥家带点什么？像话吗？

但还是不由自主顺着他的话开始举例子：“买点儿烟，别买太好人家会有压力，你不是查到人家家里有孩子吗？那就孩子吃的零嘴，奶糖饼干总不会错，再来点水果就差不多了。”

“好。明天下班陪我回趟家。”

潘海帆无语点头，行啊哥们儿，这种时候才想得到家里。

他忽然有些同情陆家爹妈，这儿子把他们家当仓库看，用得着的时候才回去。

话题的另一头，郑家老大郑天超结束了将近一个月的封闭训练，终于风尘仆仆地摸着夜色回了家。

洗完澡躺在家里的床上，他舒服得长叹了一声，接着就问：“家里怎么样？小柔工作要是没眉目，我看我们单位临时工还能挤进去一个名额，等我想办法活动活动……”

林秀梅给他按摩着手臂，语声温柔：“你别操心小柔了，她男朋友家里条件挺好的，给她解决了工作问题，在顺泰电影院后面那个出版社上班。”

郑天超皱眉：“还没结婚，欠这样的人情不好。”

不知怎的，他心里生出一丝不太好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超脱于他想象地发生了。

“爸说是男方主动解决的，哦，爸说礼拜天让那男孩子来我们家……”

郑天超终于眼神一凝：“爸还说什么了？”

他太了解自己老爸了，喝点黄汤就能忘乎所以，牛皮吹上天，平时也就罢了，可要是碰巧说到妹妹谈的朋友，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林秀梅看着丈夫凝重的表情有些无措，讷讷说：“也没说什么，就说男方挺厉害以后说不定还能帮到你什么。”

公爹没什么本事，但喜欢吹牛，在林秀梅看来就是老毛病犯了。

可郑天超的脸色却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相信原话远不止于此，他爸肯定夸口说男方会帮他如何如何，甚至……会直接跟对方提。

让小妹夹在中间太难堪了！

好半天，他才说：“那礼拜天你好好准备一下饭菜。”

他该怎么办，才能让男方不看轻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啊？

郑天超心疼坏了。

第 13 章

◎“你也配跟她比？”◎

因为要回家准备去郑小柔大哥家的礼物，陆用章第二天下班回了父母家。

对此陆爸和陆妈很意外，吃完饭一起看电视的时候，这种意外渐渐变成了震惊。

新闻里正在播海市的住房问题，陆爸所在的部门正配合这个项目，对此颇为感叹：“人均住房面积问题，任重道远啊，看起来十年都未必能解决。”

陆用章点点头。

让居者有其屋自古都不容易。

大安朝曾有一段史书留名的盛世之年，恰好是安顺的前一个年号。

记入史书的一项征集，便是将民间商号拉进来，用减税鼓励商号出资给自家伙计建设房屋，朝廷给这种集资建屋的土地申请拨地，伙计则和商号签订用工文书，付一笔契银就可。

这么一来，三方都能受利。

他执掌东厂不参与议政，可这么大一桩项目中，处处少不了他。

陆用章一眼看到陆爸工作面临的窘境，淡淡说：“上边不是鼓励搞活经济么？私营和国营都有政策，何不利用政策把用工住房结合进去？各方都出点，各方再都让点，老百姓受惠就不那么难了。”

陆爸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有如醍醐灌顶，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这简简单单一句话，里头包含的策略一点也不简单。

班子正在讨论这个问题，他们单位负责政策落实的监测和支持工作，看起来似乎现阶段不用他出建议，可要是能把很多问题预先想周全了，后续的工作就简单得多。

“用章你再细说说，政策怎么配合？”陆爸拿出笔，抬眼看着儿子，像是等学霸给解题思路的学渣。

陆用章不藏私，轻轻松松把锅甩给了“外国新闻”：“看国外的做法，最好用的自然是税收和土地两方面入手。”

说完，他又结合新闻问了几个经济方面的问题，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母亲，时间不早了，礼拜天我要见小柔的大哥，选些礼品当见面礼。”陆用章自然而然地“通知”两人，声音平淡但含着不容拒绝的力量，“顺便，我认为应该请小柔吃个饭，两位认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