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就认出了谢良璧,果然是贵公子中的贵公子。
苻晔点头,问道?:“谢相在里面?”
谢良璧大概没想到?他会主动跟自己搭话,忙躬身?道?:“是。”
苻晔走?了两步,回头叫道?:“谢良璧。”
谢良璧愣了一下,躬身?:“殿下有何吩咐?”
苻晔和?身?边内官都捧着红艳艳的海石榴花,雨珠子淋在上面,像淋了一层胭脂,但苻晔立在那里,便叫人什么花都看?不到?了。
苻晔笑道?:“我有看?到?你的诗,写的真好。”
谢良璧一愣,急忙躬身?,因为没想到?苻晔会提到?这?个,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耳朵瞬间?就红了,等他抬起头,苻晔已经向大殿门口看?去?,殿门打开,谢相等人大臣正从殿里出来。
谢相等人向他行礼:“王爷。”
苻晔点点头,脸上依旧淡笑,说:“诸位大人辛苦了。”
他带着内官走?远,谢良璧将雨伞举到?谢相头上,回头又朝苻晔看?了一眼,听到?谢相叹气,才?轻声问:“陛下如何决断?”
即便已经出了正阳宫,身?边的刑部侍郎周奎说话依旧很谨慎,说:“陛下向来雷霆手腕,以威治天下。”
谢良璧说:“陛下此举,甚为不妥。”
谢相立马瞪了他一眼:“你是金甲卫,休要做份外事。”
谢良璧没有说话,只又回头朝正阳宫看?了一眼,只看?到?苻晔进?入了大殿之中,陛下身?边的秦内监笑盈盈恭顺接过他手里的海石榴。
双福从紫阳宫送花回来,回来禀报说,太夫人病倒了。
章太夫人已经快八十岁了,此行劳累,又受了惊吓,今早醒来就有些不适,太后亲自侍候汤药,苻晔也在旁随侍,直到?晚膳时候才?出来,刚出了门,就在紫阳宫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良璧独自撑着伞站在那里,看?到?他出来,垂首说:“微臣有事求见殿下。”
苻晔朝他走?过去?:“找我?”
谢良璧点头。
他戴着黑色漆纱的幞头,赭色圆领窄袖袍服,袍服的前襟是金甲侍卫标志性的圆形虎纹,黑色革带束着窄腰,被雨夜的宫灯一照,愈发显得玉树临,光洁分明。
谢良璧问道?:“殿下可听说陛下如何处置那妖像涉及到?的相关人等?”
苻晔看?着他面容有些晃神?,问:“如何处置的?”
此时有宫人路过,苻晔又往前走?了几步,庆喜撑着雨伞,冷眼看?向谢良璧。
谢良璧道?:“杀了六人,下狱数十人,包括善缘寺的僧侣和定州诸官。”
苻晔顿了一下,正色说:“妖言惑众之行,上动摇国本,下迷惑民心,背后更不知是何居心,不以雷霆手腕如何震慑诸人?皇兄此举,并没有问题。”
谢良璧说:“谋逆之人自然当斩,只是陛下要将几个主犯的人头悬挂在善缘寺中,以此震慑世人,此举实在骇人。”
苻晔愣了一下。
谢良璧道:“我朝信佛之人众多,善缘寺一案更是影响广大,将人头挂在佛寺之中,只怕太过于骇人,反而会让百姓忘了这些人的罪行,只畏惧陛下龙威。”
他话说的稍微有些含蓄,但苻晔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按照苻煌的性格,杀一儆百是肯定的,他做事一向干净利落,何况他这?人本来就不信神?佛。但把砍了的人头挂到?寺庙里去?,也实在叫他也觉得惊骇。
苻晔看?向谢良璧:“你是想让我向皇兄进?言?”
谢良璧躬身?道?:“如今有能力阻止此事的,恐怕只有王爷一个人了。”
苻晔看?了谢良璧一会,谢良璧见他久未言语,就抬头看?了一眼,和?苻晔的目光撞上,立即又垂下头来。
他来进?言不过是一时冲动,适才?心中忐忑不安,如今目光撞了一下,心跳陡然加速,只听苻晔说:“本王知道?了。”
等苻晔走?远了他才?站直了身?体,有青袍内官为苻晔撑伞,苻晔在夜雨里回头看?他,长身?细腰,盈盈肃肃。
就是因为他此次进?言是一时冲动,鼓足了勇气才?来,此刻更觉得心神?荡漾,血液沸腾。
“殿下打算进?言么?”一向不爱说话的庆喜忽然开口,“陛下行事一向如此,殿下三思。”
苻晔看?向他。
庆喜道?:“谢良璧的父亲是当朝宰相,参与此案审理的有刑部,大理寺和?提刑司诸官,他们都不敢说的话,却要殿下说?”庆喜欲言又止:“殿下如今圣宠优渥,实在不必冒这?个险。”
苻晔说:“如果人人都不冒这?个险,那最后有危险的便是皇帝了。”
庆喜抬头看?向他,有些惊愕,大概没料到?他会说这?种话,随即垂头,神?色更为凛冽。
苻晔回到?正阳宫里,见苻煌正闭着眼歪在榻上,听见他进?来,睁开眼说:“紫阳宫还缺伺候的人?”
苻晔说:“长辈有疾,晚辈在旁伺候是应尽的职责,哪怕去?站一站呢,传出去?也是好名声。皇兄你又不爱干这?种事,那就只能我来了。”
苻煌淡淡说:“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苻晔笑了笑,内官端了热水给他净手,他先净了手,将外袍脱了,又卸了簪子,变成温馨居家模样以后,这?才?问苻煌:“善缘寺的案子结了?”
苻煌道?:“你在愁这?个?”
这?人眼睛真是毒,连他在发愁都看?得出来。
解决了这?个案子,苻煌似乎出了口气,神?色好看?很多:“之前抓了很多红莲会的人,他们便借此生事。”
苻晔在他身?边坐下:“那皇兄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