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给梁栩打了电话,没人接,响几声就被挂断。再打,这回只响一声就被粗暴摁断,对面的人似乎借此来告知他逐渐告罄的耐心。
他只能?按捺,希望事情如他所想,那?便简单了,至多损失点钱息事宁人。然而内心有?个声音告诉他,很?可能?并非如此。他总觉得有?事发生,这种感觉从他最近频繁梦见过去就开始了。
正出?神,手机突然响,钟虞急忙一看,却不是梁栩,而是蒋绍言。
犹豫几秒还?是接了,蒋绍言的声音即刻传来,问他发生了什么,现?在在哪儿。
钟虞便知蒋绍言去了酒店,伊森怕是已经告诉了他。
“我出?来有?点事,兜兜在房间里睡觉,我今天可能?顾不上他,你把?他带回家吧。”
“钟虞。”蒋绍言声音沉下来,钟虞还?听到了汽车喇叭的嘶鸣,“到底出?什么事了?”
“与你无关。”钟虞说完就挂,蒋绍言再打来他直接静音。
很?快,出?租车开到了郊外?,建筑稀疏,人车也?变得稀少?。天色向?晚,天空灰蒙蒙的一块,望过去满目的阴翳。又往前开了一段,出?租车刹停在一栋灰色建筑前。
钟虞望了一眼,跟网上的图片一样,再看顶上几个字,的确就是宏远俱乐部?。
付钱下车,出?租车扬长而去,带起一片尘土。钟虞抬眼四望,周围不见人影,只有?俱乐部?门前停着一辆黑色牧马人。
脑海掠过一个念头,钟虞总觉得在哪儿见过,然而无暇多想,他快步走到俱乐部?门前,从玻璃朝里看。
里面没开灯,光线很?暗,但更里面隐有灯亮,他试着推了推门,好几扇都锁着,终于推到一扇没有?锁的,便立刻走了进去。
停在前台,钟虞扬声问一句有?人吗,没人应但有?脚步传来,很?快,从一堵墙后面走出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中等身材,看着流里流气,眯眼将钟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遭,问有?什么事。
“我来找人,梁栩。”
那?男人露出?“原来就是你啊”的表情,说了一句“跟我来”,随后便转身往里走去。
钟虞抬脚跟上。
从墙绕过去后突然间光线大亮,比白天还?要更亮,亮得有?些瘆人。强光叫钟虞眯了眯眼,适应后他才?看清,眼前是块极为广阔的射击场地,靠墙摆着一排与人等身高的靶子。
很?快,他就注意到场地另一头的梁栩。梁栩一看到他就激动地想要站起来,然而被旁边两个魁梧壮汉死死压在椅子上无法动弹,刚喊一声“学长”,紧接着就被捂住了嘴。
“你们要干什么?”钟虞厉声质问,就要上前,却被那?个领他进来的男人伸手拦住。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笑,钟虞才?发现?还?有?个人,那?人背对着他坐在梁栩旁边的一把?椅子上,穿着迷彩短袖和?长裤,两条腿搭在桌沿,露出?一双坚硬的黑色短帮皮靴。
那?人笑完,又幽幽说道:“没听到大律师发话吗,你们想要干什么,好歹是高材生,不要这么粗鲁。”
那?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立即面露讨好,嘴里恭敬地“是是”,手上力道也?放松了些许,梁栩感到自己能?动了,拼命挣扎想要站起来,依旧只是徒劳。
钟虞却是一愣。
这声音阴冷耳熟,像是寒夜里刺骨的风,一个劲儿往人头皮里钻,叫人浑身发麻。他眼睛一眨也?不眨,死死盯着那?人背影。
仿佛感受到他的视线,那?人将双脚放下,悠悠起身,缓缓回头。四目相对,那?人挑起一边嘴角,连带左眼那?道月牙形疤痕也?被带动得向?上,显得诡异又狰狞。
钟虞的瞳孔瞬间紧缩。
这个人!这张脸!
是他很?长一段时?间里挥之不去的噩梦!是他无数个午夜梦回恨不得饮血啖肉的仇人!他永远不会?忘!
浑身血液刹时?都朝头顶涌去,钟虞一瞬间双眼发红如同泣血,牙关咯咯打颤,只得死死咬住。牙齿深深切进肉里,应该是咬破了,否则怎会?尝到血腥的味道。
钟虞回过神,强逼自己冷静,待眼底猩红褪去,先往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更多的人,而后目光才?落回眼前之人身上,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吐出?了那?个名字。
“程、杰。”
四目再次相对,程杰目光精亮森然,如同最贪婪又最狡猾的鬣狗,死死锁定?自己的猎物。
“你想干什么?”
皮靴碾着脚下绿色的地毯,程杰缓步走上前,低头,目光落在钟虞那?张无与伦比的脸上:“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钟虞不想跟他废话:“放人。”
“这么直接吗?”程杰语气轻佻,“我还?以为这么久没见,你会?想和?我叙叙旧。”
“叙旧?”钟虞攥紧拳头,发出?冷笑,“你也?配?”
程杰面色倏然一沉,目光泛狠,死盯着眼前这张皎丽却冷若霜雪的脸。
钟虞再次道:“放人。”
“放人可以。”程杰说,“你代替他留下来。”
“你做梦。”钟虞再度冷笑,“我警告你,禁锢他人人身自由是违法的。”
“哈,违法?说得我好害怕。”程杰大笑,装模作?样浑身抖了两下,那?几个手下也?附和?着大笑起来。
“我不知道什么违法什么不违法,不像大律师你懂那?么多,我只知道欠债还?钱。”
程杰突然停顿,凑近钟虞,嘴唇贴他耳边,仿佛恶魔在低语:“他欠我一大笔钱,跟你当年一样。”
钟虞嫌恶地躲开。
“你到底想怎么样?”
程杰吊儿郎当地扯起一边嘴唇:“我不想怎么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钱的话就用旁的东西来抵。”
钟虞冷冷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