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沈见清抱起全身上下只露一双眼睛的秦越,让她站上窗台,从后面稳稳地护着她,说:“伸手?,往外面伸。”
秦越到现在都记得那片阳光的温度,其?实没有她想象的那样暖和,但?有一个人?一边护着她,又一边纵容她的感觉太偏心,太宠了,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忍不住回忆。
“回忆着,回忆着,日子就一天天过去了。”
秦越身子软得坐不住,俯身趴在桌上,说:“院长?后来?跟我说,一到冬天我就喜欢往窗边趴,也不做什么,就是?愣愣地趴在那儿。她还说我五岁到八岁那几年的情况很不好,但?吃药比前头任何?一年都要积极。向晨,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关向晨喉咙堵得发声?困难,“为?什么?”
“心里?有盼头了。”秦越迟缓地笑了一声?,说:“我总想着她哪一天还会再去,可是?我等啊等,等到满18岁离开福利院,她还是?没有再去。”
关向晨泪崩,她知道秦越身体不好,从陪她爬了个不能叫山的山就生病一周那天就知道了,可她从来?不知道,她小时候是?这么过来?的。
“阿越……”
“嗯?”
关向晨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就是?想叫一声?秦越,可她既然应了,她总得说点什么,也好把她从一个人?回忆的处境里?拉出来?。
关向晨仰起头,重重吸了一下鼻子,恢复轻快语调,“你后来?都经历过什么啊,怎么4岁的性格和现在差这么多?4岁那会儿简直软萌到爆炸好吗!就是?胆子太小了,和你现在不怕走夜路,还能顺手?为?民除害的高大形象完全不像。”
秦越支起左手?搭在脖颈里?,声?音不高,“4岁那会儿还没怎么出过门,见的人?少,胆怯,9岁开始出去上学?,就慢慢变了。”
后来?突然工作,她的社交被又一次精简。
那次是?她主动?精简的。
她那会儿还不满十八岁,年纪太小,为?了适应环境,保护自己,她只能亲手?为?自己裹一层壳。
周围的人?一开始还会不甘心地过来?找她聊两句,后来?时间久了就只剩一句清高,逐渐放弃和她交往。
一直到进?了领科,遇到关向晨。
她的自来?熟对自认为?投缘的人?带着点厚脸皮,才能在见面第一天就无视她的冷淡,把她拉回住处,给她联系房东租房子,还借她了押一付一的房租和第一个月伙食费。
关向晨没有犹豫的慷慨紧接在她天昏地暗的18岁之后,和沈见清给她看的那片阳光相似,所?以她接受自己可以有一个闺蜜的事实,和她一直相处到现在。
而?出现在她18岁的尾巴,拯救了她濒临崩塌的世界观的人?正是?她从4岁一直盼过来?的沈见清。
第 21 章
十来岁的秦越宁肯放弃学业也要出去?打工的目的很明确赚钱给院长买药。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她可?以在原则以内忍受任何事情。
她把姿态放得很低。
可?就像院长说的,她的身体条件不够好,性格也不够活泼, 这些硬伤让她很难得到老板们的青眼。
所以前头一年, 她几乎每隔一个两个月就会因为各种猜都猜不到的理由换一份工作。
好在工资都正常拿到手了,那她就觉得这样?的生活还可?以继续坚持。
十八岁过半,秦越在那个夏天迎来了打工生涯的第一个转折。
一个从外地?过来办厂的老板要?招一批流水线工人, 主要?工作是电子设备装配、测试和?焊接。
秦越心细手巧,原定三?天的焊接培训被?她半小时搞定, 乐得老板当?场拍板留了她。
那是秦越工作一年以来, 第一次受到夸奖。
她很感激, 感激到即使每个月只能从老板手里领到勉强够自己生活和?给院长买药的基本工资, 而大头的计件被?工资一拖再拖, 也始终没想?着离开。
她把所有空闲时间都花在了流水线上, 希望能做出成绩, 希望年底结算的时候能拿到一笔不菲的工资。
她早早就计划好了那笔钱的用处给自己添几件新衣服, 给院长送一份礼物, 再给院里的弟弟妹妹买一些零食, 剩下的留作存款。
她当?时真把所有的期待都压在了年终。
可?到了领工资那天, 厂子门锁了,老板卷钱跑了。
她在18岁的尾巴,猝不及防地?,栽了前所未有的一个大跟头。
秦越撑了一下桌子坐起来,神色平静, “那笔钱其实就一万来块, 还不及很多?人一个月的工资,可?对已经盼了半年, 对才18岁的我来说,它几乎是我全部?的信念,对事,也对人。”
一瞬之间轰然崩塌。
秦越至今都能记起那个感觉,惧冷的她像被?千斤巨石压着,沉在冰河底,四周黑得看不见一丝光。
她被?冻得浑身僵硬,没有力气挣扎逃跑。
她的肺则像一个无?底洞,里面?藏着取之不竭的氧气,让她时刻保持清醒。
她跑不掉,也溺不亡,终于在往返警局和?厂子半个月后,因为精神状态太差,被?一辆渣土车挂倒在了路边。
“那之后没几天就是除夕了,我不止没办法向和?院长承诺的那样?,带一堆礼物回去?过年,还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秦越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像在说一件不关自己的事,但那种年少的无?力,关向晨只是听一听就能切身体会。
“我不敢回去?,一人坐在路边,从天明坐到夜晚。
“我在脑子里把所有骗过我,嫌弃我,不要?我的都人回忆了一遍,然后我就发?现,恨是个好东西。”
“阿越!”关向晨惊惧不已,“恨会毁了一个人的!”
“可?是不恨,我都不知道怎么重新站起来。”
“秦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