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月能听?懂这是夸赞她?的话语,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愉悦的咕噜声。

云溪问她?:“那我呢,我是不是你?眼里最漂亮的?”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云溪正站在田埂上,身上裹着一件粗糙的鹿皮裙,腰带是一根麻绳,脸上和胳膊上抹了些防晒的泥巴,手?上抓着一把稻田里拔下来的杂草,灰头?土脸的模样,与漂亮实在不怎么沾边,偏偏咧着嘴,唇红齿白,笑容肆意,眼神中也沾着无拘无束的色彩,虽是问句,语气却是无比笃定,好似早已料到对方肯定的答案。

果不其然,那条人鱼点头?如捣蒜,眼神明?亮,看着云溪,嘴里喃喃重复:“漂亮。”

云溪闻言哈哈大笑,往沧月脸颊上也抹了一层泥。

那条人鱼明?明?很?爱干净,人类往她?脸上抹泥巴,她?却一动不动,也不擦去洗去,只是看着人类,喉咙发出愉悦的咕噜声,开口轻声呼唤人类的姓名。

“云溪。”

“哎。”

“云溪,漂亮。”

“嗯,我听?到啦。”

心里暖意融融,还?咕咚咕咚冒着泡。不管在一起多久,听?到她?磕磕巴巴说一些甜言蜜语,听?到她?努力用人类语言去表达爱意,心中总会泛起暖意和甜意。

被这样一个柔软的灵魂深爱着,就好像一艘船停泊在了一个温暖的港湾,不管这艘船曾在海上历经多少狂风暴雨,停泊在这里的时?候,能感受到的,便只是宁静和心安。

*

暮色四合,云溪和沧月洗去了一身的泥土,从河水里出来。

有些人鱼已经在山洞中睡去,有些人鱼围坐在洞外的篝火堆前,摆弄地上的石头?。

山洞前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有些人鱼会使用云溪制作的石器和木矛,但不懂如何制作。

个别模仿能力强的人鱼,会围在云溪身边,观察云溪如何打?磨石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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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磨的过程繁琐又枯燥,敲敲打?打?锤锤,看上去很?简单,实则很?考验技巧,还?经常容易伤到手?,人鱼的爪子没有那么灵敏,打?磨过程比较复杂,更别提制作长矛、木柄,镶嵌石片、用筋固定这些程序。

云溪只教?会了它们?最基础的一步对砸石头?。

运气好的话,简单对砸一下,砸出的锋利石片就能够用来切割肉食了,尤其是鱼肉,肉质鲜嫩,很?容易就切割开了。

几年下来,云溪打?磨石器的手?艺日渐熟练,已经能够制作一些像模像样的石斧、石刀、石镰、石矛。外出时?,她?和沧月腰间会别上一把石斧,手?上拿着镶嵌了锋利石片的木矛,背上一个草篓,路上边走边采集一些能吃的东西。

军刀她?也让沧月随身携带,用绳子串着,挂在沧月脖颈上,大多数时?候都用不上军刀,手?中的石斧就能够应付那些扑上来的猎物。

她?给沧月展示了每一种工具的用法,时?不时?还?会用里头?的小剪刀,修剪一下自?己的指甲。

洞口除了一堆的石头?,右手?边,还?有一堆的碎瓦、碎砖、陶泥,那是云溪的制陶工作间。

烧陶和打?磨石器,几乎占据了她?夜晚的所?有闲暇时?间。沧月始终安静地陪伴在她?身边,偶尔搭把手?,这种精细活沧月能帮的忙不多,多数时?候,沧月只是躺在一旁,望着天上的星辰,看一看身边的人类,再看一看远处的夜景,若是看见一些发光的小虫子,就扑过去,捉回来,给人类看。

云溪说:“这个是萤火虫,以前在岛上时?也看过。”

最初,云溪刚来到这个世界,外出时?,路上有什?么奇怪的动植物,都会停下来看好一会儿,久而久之,沧月便学会了主动抓给她?看。

沧月的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这半个月以来,云溪一直在烧制一种陶器

一个巴掌大小的陶笛。

这是她?唯一会的乐器。当年她?走在某个古巷景点,兜售陶笛的手?艺人,吹奏一曲《故乡的原风景》绊住了她?的步伐,她?心血来潮买了个来,日日把玩学习,学会吹奏几首后,没有耐心深入学习下去,陶笛便搁置在抽屉落了灰。

以前在城市里待久了,会怀念乡下农田边上的虫鸣鸟叫声;如今在这个世界,听?多了大自?然飞禽走兽的鸣叫嘶吼声,她?又开始怀念人类创作出的音乐和旋律。

捏制的是那种最简单的水滴状六孔陶笛,犹记前面四个孔,后面两个孔,但孔的大小有些记不清了,前前后后烧制了十来天,不断调试音阶,终于烧制成记忆里的那个形状。

她?对着口,吹了几声,呜呜咽咽,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奇怪的声响,勾得所?有人鱼都看了过来,个别几只还?围了过来,盯着她?和她?手?上的陶笛看。

她?的手?指在孔上来回弹波按压,试图找回当初手?感和旋律,但日久天长,一时?实在想不起来。

云溪放下手?中的陶笛,朝那些围观的人鱼说:“哎,不管怎么样,我们?算是有音乐了。等我哪天想起来了,我就给你?们?吹一首。”

人鱼们?咕噜了几声,散开了,只有沧月还?在她?身边,朝她?认真点点头?,说:“这样啊,好的。”

尽管这条人鱼不明?白“音乐”是个什?么东西,但显然在很?卖力地捧场。

云溪想,如果沧月懂得鼓掌,这时?候她?一定会伸出她?的爪子,卖力地鼓掌。

云溪凑过去揉了揉沧月的脑袋,又亲了一口脸颊:“还?得你?来当我的知音。”

她?决定,等以后想起来怎么吹那些旋律了,要第一个吹给沧月听?。

云溪观察到,其实人鱼也有朦胧的音乐概念,它们?偶尔会用吃剩的动物骨头?敲击石头?,发出一些有节奏的声响,很?朴素很?原始的旋律,如同它们?朴素的审美一般。

文明?的种子在这里萌芽。

*

七月,水田里的稻谷成熟,稻穗低垂,虽不是记忆里那样金黄色的稻浪,但她?闻到了熟悉的稻香。

她?将一株稻穗托在掌心,小心翼翼观察,然后剥了粒黑色的稻米,细细品尝味道。

倾注了大量的感情在里头?,这种稻米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第一次种出的水稻,产量不算特别多,稻谷干瘪细小,稻穗像是随风飘荡的狗尾巴草,稻秆茎叶甚至和那些杂草十分相似,成熟后,还?容易自?然脱粒。

云溪提前排空了水田里的水,抓紧时?间收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