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此案心烦意乱,已经几夜不曾合眼,语罢直接起身步下龙椅准备回寝殿,只是临走前不知想起什么,脚步忽然一顿,拿过高福手中的奏折往下一扔,不偏不倚恰好砸中跪在下首的云复寰额头,沉声斥道:

“朕看你是居高位已久,而忘寒门之辛!你的左相之职先由高迁暂替,调往工部任侍郎一职,何时想明白了何时再回来!”

丞相是正一品,调往工部任侍郎直接降成了从二品,尤其工部还是出了名的权力小,差事多,油水少,帝君此举无异于将云复寰调离了权力中心。

云复寰闻言指尖倏地攥紧,却也深知自己这次猜错了帝王心思,不仅惹得陛下怀疑,还彻底和楚陵撕破了脸皮,他闭目叩首,艰难吐出一句话:

“微臣,遵旨!”

作者有话说:

闻人熹:\(〃'▽'〃)/父皇干得漂亮!!

帝君:

耶,朕砸得准吧。

第113章 虚情假意[VIP]

京郊城外, 草长莺飞二月天。

一辆接一辆的囚车在衙役押送下驶出城门,扬起烟尘滚滚,里面关着的都是因科举舞弊案而获罪发配的官员, 主犯已经尽数处死, 等待他们的将是远在烟瘴之地的岭南和终身不得回京的敕令。

一名布衣男子站在路边,频频往城门入口看去, 仿佛在等什么人,任由身后的车夫怎么催促也无济于事,直到一名黑衣男子忽然策马从城内飞奔而出,他死寂的眼睛这才燃起一丝光亮, 焦急上前:

“萧统领,你……”

话未说完,他陡然发现对方是孤身一人前来, 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艰涩开口:“王爷他……还是不肯见在下吗?”

萧犇勒紧缰绳,淡淡摇头, 居高临下望着他道:“自从那日在王府割袖断交,王爷便说过你与他之间恩怨尽散, 此后不必再见,先生又何必多问?”

他说着顿了顿, 在崔琅惨淡的脸色中开口:“不过王爷还是托在下带一句话给崔先生, 京城乃是非之地, 离去也算好事, 此行山高路远, 今后怕是再无见面之时, 希望先生莫负本心,好自珍重。”

萧犇语罢将一个装满了盘缠衣物的包袱扔给崔琅, 掉转马头就要离开,身后却陡然传来“噗通”一声闷响,只见崔琅抱着包袱低头跪地,声音沙哑颤抖:

“萧统领,我自知百死难报王爷大恩,如今又有什么脸面奢求再见,只求你给王爷带一句话,王府之中奸细众多,请他务必小心钱益善此人。”

崔琅说完这番话就往京城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等他再起身时,额头已是鲜血淋漓,笑意惨淡:

“这三个头,是我替天下寒门士子磕的,多谢王爷替他们主持公道,我崔琅有眼无珠,不识贤主,世间却自有心明眼亮者,他日凉王府必有万千国士相投,崔琅在此恭祝王爷大业得成,平安顺遂!”

待人以诚者,常被人负。

崔琅不知道楚陵是在背叛中死过一次又活过一次的人,他只是怕楚陵因为自己的背叛而变得敏感多疑,再也不信旁人。

萧犇什么都没有说,策马离开了。

他带回王府的不仅是初春二月料峭的寒风,还有崔琅托他转述给楚陵的一番话。

“钱益善?”

彼时楚陵正在书房之中整理各家送来的拜帖,他听见这个名字却不见丝毫讶异,反而笑了笑:“崔琅真是如此说的?”

萧犇点头:“王爷,属下看他所言非虚,稳妥起见要不要将钱益善……”

他说着悄无声息做了个割喉的动作,难掩杀气。

楚陵却轻轻摇头:“不必,此人现在还不能死,本王另有用处,你先去查探一下他正在做什么再来回禀。”

钱益善就住在王府之中,要探查他每日的行踪实在是再简单不过,萧犇抱拳领命,转身就要去办,却忽然听见楚陵问道:“对了,怎么不见世子?”

王府细作多。

但萧犇觉得里面最大的细作就是世子。

他有好几次都看见对方的贴身侍女绿腰鬼鬼祟祟,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王爷不仅不出手解决,还颇有些纵容的意味。

“王爷,您忘了,西北现在无战可打,世子回京之后便兼了一个练兵的闲职,清早天不亮就去了校场,现在没回来呢。”

楚陵当然知道,他只是想确认一下:“没回来就好。”

萧犇:“?”

楚陵:“钱益善那边你另外派人去跟,等会儿让知檀备一份厚礼,本王要去云相府上拜访。”

萧犇:“??”

楚陵:“愣着做什么,去吧。”

虽然楚陵说这话时一副坦然模样,但萧犇总有一种王爷趁着世子不在家要红杏出墙的错觉,以至于他都没敢让性子温吞的知檀去办,亲自赶去库房匆匆备好了礼品,然后驾着车马和楚陵一起去了云府。

云复寰以一介白身爬至高位,在京中可谓炙手可热,然而自从那日被帝君当堂训斥,仿佛也预示着皇家对他的恩宠到了尽头,一夕之间跌落尘泥,堪称门庭冷落。

得知楚陵前来拜访,云复寰或多或少有些讶异,毕竟他在朝堂之上险些害了对方,楚陵不怪他便罢,怎么还会携礼拜访?

“请王爷至正厅等候。”

云复寰还算沉得住气,他吩咐管家把楚陵引至正厅,自己换了身衣服才去见客。

“不知王爷驾到,微臣有失远迎,还望勿怪。”

楚陵原本坐在正厅喝茶,闻言循声看去,恰好看见云复寰从外间走入,不过几日光景不见,对方却好似消瘦了许多,从前那股子冷傲的气质也淡去不少,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志气消磨的沉郁之态。

楚陵起身抖了抖袖袍,一身素衣,有皎月之姿:“本王不过上门探望,何谈怪罪不怪罪,云相这么说却是生疏了,莫不是还在介意那日朝堂上的事?”

云复寰闻言不禁一怔,说实话,帝心难测,他这次遭到贬黜虽然与楚陵不无关系,但未必没有自己行差踏错的原因在,抬手施礼道:

“王爷这么说实在让微臣汗颜,那日朝堂之上,微臣不仅没有出言相助,反而拖了王爷后腿,险些置您于险境,心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