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桥是刚从岭南过来的,在维扬人生地不熟,怎么能独自出门?我哥怕是用人用惯了,也忘了这茬儿,兰婶子你明日去买条羊腿,再买点当归,用羊骨和当归熬了,再切几刀羊肉下去,给他们俩驱寒散痛。”

听东家这么说,兰婶子叹了口气:

“东家您也太善了,他俩事儿都没办好,少爷都不管的,唯有您惦记着。”

罗守娴只笑了笑,便牵着马往偏院去了。

看着略沾了泥水的靴子从自己眼前过去,文思整个人抖得像筛糠似的,两条腿勉强撑着自己身子,浑身都冒冷汗。

兰婶子目送了东家,笑着说:“东家……”

误以为东家又折回来了,文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把兰婶子吓了一跳。

“哎呀,这是怎么了?”

喂了马,换了衣裳,罗守娴要从正院绕进后院给母亲请安,先被罗庭晖叫住了。

“守娴,娘她今日身子不适,早就歇了,你也早点睡吧。”

“娘身子不适?”罗守娴的眉头皱了起来,“可是病了?我去看一眼。”

“守娴。”罗庭晖站在屋门口,屋檐下的灯照着他的半张脸。

“娘好不容易才睡下,你别去扰她了,待明日小碟回来,让她看顾娘就是了。”

罗守娴站在院子里,手里提着灯,她遥遥地看着自己的兄长:

“小碟三五日怕是都回不来,哥,娘照顾了你足足八年,如今娘病了,你怎么能把照顾娘的事儿交给小碟呢?这样吧,明日起你在家照顾娘,待娘大好了,你再到楼里帮忙。”

大家好,我是活泼可爱聪明伶俐的存稿箱,渣作者已经睡了,今天是我值班。

一想到罗庭晖会经历什么,我就想笑。

[28]诰命:鸳鸯豆腐和酒肉朋友

罗林氏自然是没有生病的,第二日早上她儿子来给她请安的时候,她歪坐在榻上不肯正眼看他。

“旁的事我都能依你,你想今年让你妹妹嫁出去,我也应了。可你妹妹就算嫁人也该去寻些清正人家,怎么能让她给人做妾?你三房的三伯,那等险恶人,也没让淑姐儿做妾,咱们六房是盛香楼嫡枝,能连三房都不如吗?”

罗庭晖坐在椅子上,见他娘还拧着,不禁叹了口气:

“娘,守娴品貌绝佳,但是年纪稍大了些,身上还有一桩未成的婚事,只这一条,咱们在维扬怎么给她寻清正人家?”

罗林氏转脸看自己的儿子:

“怎么不能了?多添些嫁妆就是了,你不是说盛香楼一日就能净赚几十两银子吗?拿出三千两给守娴当嫁妆,也不过是盛香楼几个月的所得,再在维扬城里买个上千两的宅子,什么样的好人家找不到?那些当举人的又不是吃露水长大的,几千两的嫁妆陪送着,别说守娴今年不过双十,她再大十岁也嫁得出去。”

罗庭晖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她娘竟然如此油盐不进,一阵气闷涌上来,被他压了下去:

“娘,图着几千两银子陪嫁的,又能是什么好人家?”罗林氏冷笑:

“纳妾纳色,你把守娴送去当妾,那些人不也是好色吗?怎么好色就比贪财清白了?”

“娘,你怎么这般讲不通道理?”

“那是你在这件事上没有道理!”能带着儿子千里求医,罗林氏也不是笨口拙舌的,“你爹去的时候,我在他灵前发了誓,治好你,让你将盛香楼发扬光大,还有一条,就是把你妹妹妥妥当当地嫁出去。你爹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你要把你妹妹卖了给人做妾,他是要恨我的!”

也不知哪句话说得不对,罗庭晖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他直直看着她娘,眼里像是在冷雨里泡了一夜。

罗林氏缓了口气,语气不自觉就软了下来:

“庭晖,娘知道,自从回了维扬,你就过得不自在,你妹妹自个儿跟孟酱缸那些厨子们长大,主意大,脾气也大,可说到底你俩是同胞兄妹呀,同年同月从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等娘慢慢劝,她总会乐意嫁人的。”

捏着椅子扶手,罗庭晖笑了:

“娘,你可知……”

到底没把自己在盛香楼后院里“坐牢”的事儿说出口,罗庭晖缓了几口气,才说:

“虞家不过是维扬城里卖绸缎的,是怎么迁到京城的?不就是他们把自家姑娘嫁给了靖安侯的旁支?生下的儿子被靖安侯府抱去养?虞家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提和咱家的婚事?不就是仗着他家以后要出个侯夫人了?这才是咱们商户人家做梦都想要的千载良机呀。”

见自己的娘没吭声,罗庭晖起身走到榻边斜坐,声音软了几分:

“娘,我爹生前日日念叨的,就是想着咱们罗家能在我手里改换门庭,不再做商户,现在盛香楼是日进斗金,那又如何?若是没个官家靠山,那钱在咱们手里又能留多久?那梁家,从前多么富贵?现在呢?连人都不剩了。

“再说了,守娴是个不甘人后的,说不定嫁过去几年就能扶正,到时候也是诰命加身。就算没扶正,只要她生个儿子,考科举也好,受恩荫也好,她也能做了个官家夫人。”

罗林氏原本垂了眼眸,此时突然抬起来看向他。

“我看你挺想当这个诰命。”

罗庭晖:“……”

“你以为当妾是什么?那是奴婢,是下人,是生死打骂都在别人手里的!娶妻是婚书,纳妾呢?一张薄纸,都是主母收着的。官家的奴婢就不是奴婢了?官家的门户更深,若是守娴被人寻个名目害死了,一床草席抬出来,你能替她伸冤么?”

罗庭晖避过了母亲看过来的目光。

“娘,守娴是个有手段的。”

“庭晖,守娴是厉害,可她说到底是个女儿家,她的手段应该用来相夫教子,洗手羹汤,举案齐眉,不是去别的女人手底下讨生活。”

罗林氏想起自己女儿现在的做派,又愁得叹了口气。

“你这主意还是趁早收了去吧,对了,今日没有雨,你怎么还不去楼里?”

罗庭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