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东家!你没事吧?”

“打架而已,我做熟了的。”沈揣刀笑着对小姑娘们张开自己的手,让她们看见自己手上连破皮都没有。

她眉目间带着笑,让她们的心越发安定下来。

孟小碟见她还有心哄小姑娘,无奈掏出帕子让她擦手:

“此处是行宫,你怎能这般轻易动手,你要在行宫里设宴,少不得要和这些人打交道的。”

“打交道,从打开始,倒也没错,咱们设宴,除了要用到这些庖厨,也得劳累这些宫女,若是她们每次一来这造膳监就得受人调笑,我这营生也不必做了。”

说着,她转头看向余下的庖厨。

“之前我未与你等打招呼,你们也不知道我是个什么做派,现下有了这么个出头的椽子,你们也见识了我的本事,不多,赤手空拳收拾几个人是够的。若是你们还觉不足……”

一声清鸣,是她的问北斗出了鞘。

“伤人、杀人,我也不是不敢做的,我不光敢做,亦也有平事的底气的本事。

“在禽行里混了快十年,内中门道儿我清楚的很。像你们这行宫里的造膳监一贯是个没有人正经管的地界儿,偏又有油水,怕是你们每个人身后都有些来历,正应了那句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以后这十几二十天,你们老老实实听我差遣,少动那些花花肠子,我得了赏赐,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咱们也算是有始有终。你们要是打量着我是个外来的,就得低你们一头,捧着你们当爷,我要用的人还得由得你们来调笑……”

沈揣刀低头看向那挨了她一顿臭揍的,漫不经心说道:

“我初来乍到,什么规矩都不懂,不过,一个庖厨要是断了手,这行宫里怎么都呆不得了吧。”

那人被揍得脱了神,迷迷糊糊听得这一句,连忙把手往自己两条腿里夹。

见状,有人微微低头,轻笑了声。是孟小碟。

有了这一声作引,宫女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尤其是端着那对粉色小兔儿的,抱着秧草搭的草窝子,差点儿把头都埋在兔子的粉毛里。

造膳监门前,庄舜华带着公主府的厨子们冷眼看着,神色冷淡。

她身旁的厨子们跟沈揣刀是相识的,也知道这沈东家不是来跟他们抢功劳的,倒是也笑了。

“庄女史,您还特意求了公主调咱们来帮忙,我瞧着,沈东家能把这造膳监上下管得服服帖帖。”庄舜华道:

“在行宫里调笑宫女、大打出手,按理都该赶出去才对,查查地上那人是谁,送出去。”

她身旁站着的女官轻声说:

“行宫里的各处都是内监指派,若是咱们赶人,怕是少不了要跟内监拉扯。”

“管他内监外监,总不能护着一个敢在造膳监里动手的狂悖之徒。”

女官轻轻点头,再未说话。

栖霞山上行宫建成多年,本是先帝真宗为南巡而建,先帝本想每隔几年就来一次,偏偏天不假年,一直到驾崩之前也只是来过两次。

等到陛下登基,太后垂帘听政,厉行节俭,再不提四方巡视之事,这行宫也冷落了下来。

陛下重用宦官,内监十二衙门权柄益大,这座行宫里的人事更迭也被内监们把持在手,这些庖厨自然也是走了内监的门路进来的。

公主来暂住,太后来暂住,等公主走了,太后走了,这行宫真正的主子是谁,谁又能说清呢?

倒不如真如沈东家那般直接将人的手废了,到时候不赶走都不成了。

“沈姑娘,公主令我传话与你,你只需一心办好八月二十的宫宴,要什么人手、什么物事都只管开口,这些是公主府的庖厨,他们平事都在掩霜殿后面的小灶房,只要不耽误公主三餐,也任由你调派差遣。”

沈揣刀连忙躬身行大礼:

“蒙受公主此等恩典,草民必在办宴一事上尽心竭力为。”

起身,她又拜谢庄舜华:

“多谢庄女史奔波传话。”

庄舜华神色淡淡,看了那些行宫原有的庖厨一眼,她又看向沈揣刀:

“你一直在民间市井,不懂宫里的规矩,我身边这位是凌女官,从今日起,有她跟着你,若是你遇着什么麻烦先问她,省得再乱了规矩。”

这话是嫌弃,又是在提点,沈揣刀又赶紧再谢:

“多谢庄女史周全。”

庄舜华转身要走,沈揣刀又请她留步:

“庄女史,不知我若是想要出行宫,是个什么章程?”

庄舜华看她一眼,从腰间解了一块鎏金腰牌。

沈揣刀接过腰牌,又笑着看她。

“又有何事?”

“庄女史,早闻您博闻强识,学问极高,敢问您可知道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吃食?”

“古怪吃食?”

庄舜华徐徐转正身子。

“何等古怪为古怪?将草料给牛吃下,再把牛胃取出来炖汤,可算古怪?”

没想到庄舜华这等正经人竟然随口就来了个大菜,沈揣刀的眼睛都亮了:

“庄女史,可还能更古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