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姐姐她救了我三次,我得还她。”
女官和女卫们走了,朱家的女眷也走了。
玉娘子还有些担心:
“东家,朱家不会怪罪咱们月归楼吧?”
“怪罪?不会。”后院里,沈揣刀解开自己的琵琶袖,看见自己手臂上有两寸长的一道口子,用干净帕子擦了擦,又找了药粉糊上去,“朱家小姐能进天镜园,柳老太君自会欢喜,哪会怪罪咱们?说不定又得送东西过来。”
“可那位老夫人被打了耳光……”
“一个女眷的脸面,何曾真的被这些高门大户看在眼里?就像那小姑娘的命一样罢了。”
说这话的时候,沈揣刀的神色有些漠然。
因这道伤,陆白草大发雷霆,三五日都不让沈揣刀练刀工,甚至连月归楼的后院儿都不让她进了。
沈东家倒也没闲着,加上从杨家新得的银子,她把整座寻梅山都买了下来,秋天正是移栽树的好时候,她在苗圃一口气订了上千棵桃树、梅树、海棠、玉兰,苗圃被她掏干了,她还打算去外地找。
正巧苗老爷知道了,又答应随船帮她带些苗木回来。
除了种树,寻梅山上还得盖房子,答应了给娘师盖的小院子已经画好了图纸,可以开工了,沈揣刀自己也加盖了几个院子,造了些亭景,从寻梅山下一直到山上。
这些图不是旁人画的,正是她的祖母沈梅清,因此,沈揣刀极为用心,找了维扬城里出了名的能工巧匠,又从苗老爷处买了许多好木头。
除了忙这些琐事之外,她每日还去看小金狐,穆临安说她可以试着骑一下小金狐,她舍不得给小金狐装马鞍,自己伏在小金狐的背上被它驮着小跑了一会儿。
初秋的风吹动金色的鬃毛,轻轻拂在她的脸上,有些痒。
沈揣刀其实不是一个人伏在小金狐的身上,她是带着小白老一起。
小白老又长大了些,因为毛长,仍是绒绒一团,往小金狐头上一放,远看像是金色的小马戴了一顶白色的暖耳。
牵着小金狐走回到穆临安身边,沈揣刀还是笑着的:
“之前答应你的羊肉,我让人在湖州采买了六十口风羊,四十口汤羊,已经在湖州上船了,你知道的,我手上得用的人少,这羊得你派人去码头取,等到了,我让三勺来给你送信儿。”
湖州羊一直受江南江北追捧,即使是去当地采买,一口成羊也得一两半银子,风羊还更贵些,再加上运费,沈揣刀也是花了二百两银子。
“沈东家破费了。”
“穆将军客气了,你也知道,我一贯喜欢在置办吃喝上费功夫。”
带了些葡萄来,沈揣刀将葡萄的籽去了,皮也去了,喂给小金狐。
小白老在草地上盯住了一只蚱蜢,用爪子去捞,那蚱蜢猛地跳起来,反倒把它吓了一跳。
“沈东家可曾听说,杨家回金陵的路上翻了车。”
沈揣刀看向说话的穆临安。
她来之前,穆临安在河里刷洗骊影,上身只穿了件中衣,她去骑了一圈马回来,穆将军就只剩了头发上还滴着水,身上穿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严谨得一如往常。
“杨家三夫人大概也知道丢了脸面,不愿在维扬久呆,将家中细软和值钱物件都带上了,翻的偏是最重的那辆车。”
将骊影的鬃毛一点点梳开,穆临安语气和缓:
“因为仆从都去搬箱子,杨家大房的老二杨锦良没人看守,拿着石头要砸杨锦德,两人扭打在一处,杨锦德失手,打伤了杨锦良。”
沈揣刀剥葡萄皮的手指丝毫未见停,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过了会儿才说:
“杨锦德先是算计堂兄,又把堂兄打伤了,杨家长辈必不会轻饶了他,相较他这错处,杨锦良是为了给杨家谋财,用的手段也是寻常手段,只不过是得罪了公主……这么算来,杨锦良会受重罚,终究不像杨锦德被长辈所恶,我若是杨家三夫人,现在怕是要急死了。”
看了沈揣刀一眼,穆临安点点头:
“正好,三人都焦头烂额。”
沈揣刀忽然抬起头看他:
“穆将军,这不会是你所为吧?”
穆临安愣了下,仿佛听到了什么怪异之事似的:
“沈东家你怎会这般想?”
“也对。”沈揣刀点点头,“穆将军你是个直性子,比起用这等手段,你倒宁可将那杨家兄弟都打断一条胳膊,要是谢九那就不一样了。”
穆临安点点头:
“谢九一贯在这等事上费心思,要是他在,那三人定是都会更惨些。”
想起谢序行是如何对付无赖的,沈揣刀笑了下,说:
“我记得他去了锦衣卫的北镇抚司……倒是个能让他精进手艺的好地方。”
夕阳西下,沈揣刀揣着小白老走了,穆临安一个人牵着一黑一金两匹马回马厩。
“果然,还是打断他们俩胳膊更好些,这般算计不合我的行事,难计轻重。”
他跟自己身旁的两匹马说。
“还得写信告诉谢九,告诉他杨家两兄弟要对沈东家不利,要夺了月归楼,还要强纳了沈东家做妾。”
走着走着,黑色的靴子停在了浓绿的草地上。
“我是不是有事一直忘了告诉谢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