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逢安平日里话少,在厨艺上的心思很是活络,他的灶上手艺还当不起月归楼的灶头,除了陆大姑那等稀世宝玉之外,沈揣刀也没想过让别人来月归楼压他一头。

她以为自己这“争灶头”主意还算周全,还是低估了人心不足。

“章逢安,你一身手艺,半数是在这儿磨出来的,我不会放你离开,也不能让你再当二灶。你有两条路,一条是从今天起你就是月归楼里的末灶,不提不升,轮作灶头一事也轮不到你,咱们出去设宴得的赏钱也不给你,三年后,你若再未有错,我就当你还是月归楼的人,该如何如何。

“另一条路,是你从今天起在马棚里做养马的活儿,不再进后厨,一个月给你三百钱,一年后,我放你走。”

章逢安的头上磕出了一片的黑青,他低着头,呜咽着说:

“东家,我想留在后厨。”

在他身侧,何翘莲直直跪下:

“东家,若是我儿章逢安再做对不起月归楼,对不起东家的事,我何翘莲立时就投了南河,绝不求生。”

猛地看向自己母亲,章逢安肿着的一双眼又滚了泪出来。

“娘……”

何翘莲神色刚毅,是定下了心的,沈揣刀轻轻叹了一声。

“何大娘,各人有各人因果,这次是有您报信,未生出恶果,我才对章逢安从轻处置,若是他有下次……”

月色下,一道蓝色的幽光自她袖中划出,削掉了章逢安头上的发髻。

“从前我将你当了月归楼的二灶,才让你有机可乘,以后我只当你是内贼,稍有异动即刻处置,又怎会让你再有下次?”

还刀于袖,沈揣刀背着手,穿过马棚,进了后院。

盛香楼后院的灶房里灯亮着,四五个厨子和五六个帮厨在大灶房里忙活,外头刀头方七财带着几个刀上人也没闲着。

另一边的新起的白案灶房里人员齐全,正在做明日船赛时候分给岸上看客的点心。

“哟,沈东家在外头使足了威风,舍得回来了?”

白案灶房的门口,一个年纪在五十上下的女人翘脚坐着,看见沈揣刀,她晃了晃手里的点心。

“陆大姑,你怎么来了?”

“我本来是给你送东西的,结果玉娘子让几个小丫头围着我一个劲儿的哭。”

说起自己被小孩儿拿捏的事儿,陆大姑翻了个白眼儿,又看向沈揣刀:

“你这后厨房里没个拿主意的,忙活了一晚上压轴大菜都还没着落。”沈揣刀苦笑:

“大灶头走了,二灶在马棚里跪着,东家也不在……余下的人到底差点意思。”

“哼,照这么下去,你是得把自个儿累死。”

沈揣刀走过去,跟陆大姑挨着坐了,两手抓着她的袖子:

“大姑,救命。”

陆大姑:“……”

摸了摸下巴,陆大姑有些无奈道:

“我记得徐娘子说过你会烤肉。”

“小时候在山上自己琢磨的。”

“嗯……那我教你烤乳猪吧,今晚学会,明早采买好材料,后天当你的镇场大菜,刚好。”

捏着陆大姑衣袖的手指头松了松,立刻又攥得更紧了,沈揣刀的双眼都亮了起来。

“劳烦大姑了!”

我在开脑洞,他们用电钻钻我脑仁儿……(痛苦打滚)

好几天没捉虫了,晚上之前看见更新提醒别管,是我在当捕虫草。

[89]乳猪:烤鹅和烤乳猪

“乳猪,即是足月后未及两月的小猪,此时的猪已经有膘而未生臊,皮薄肉嫩,易于拆骨。

“依《周礼·天官冢宰》和《礼记·内则》所记,周王宴饮八珍,其中一珍名叫‘炮豚’,就是将乳猪先烤后炸再隔水久炖。所以,自周以降,烹乳猪都是宫中御厨做梦都在研究的菜色,想要在御膳房中担了大灶,主持宫宴,可以做不好牛、做不好羊、做不好鱼,不能做不好乳猪。”*大半夜的,沈揣刀也变不出一只乳猪来,陆白草找了一只偏瘦的鹅,当成是乳猪跟她比划。

一边讲着烤乳猪的由来,她一边看着沈揣刀将鹅肉身上多余的肥肉剔净。

“你的刀工不错,很多人拿菜刀的时候会端着,或者绷着,反倒不能体察手中食材的柔韧、纹理。”

在宫中浸淫厨艺几十年的陆白草只是随口说了两句话,所有的刀上人都在轻轻地松懈自己肩膀。

除了刀头方七财,他把自己手里要切的肉又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掂了掂。

陆白草不理会他们的小动作,继续给沈揣刀讲烤乳猪:

“秦宫以肉酱腌烤是为‘炙’,汉廷添以料汤浸煮是为‘濯’,及至后世,烤乳猪从选料到做法都已是精益求精。

“猪,要选‘乳下豚’,即是一窝乳猪中能够抢到母猪腹下乳的的小猪,因为母猪腹下所出的奶水最多,能抢到腹下乳的小猪骨壮膘肥。

“所用的木头要是柞木,不仅是因柞木易得,也是因为柞木烧起来有香气能去腥臊。

“所涂的酒要选清酒,清酒无浊,烤肉才能色泽金黄,不生焦渍。

“所抹的油也要是猪油,才能色匀而无烟。至此,乳猪的烹制之法于宫中渐成形制。

“卢娘子治宴,烤乳猪要剖腹去骨头,肥瘦贴匀,肥猪肥鸭的肉剁碎,加葱、姜、鱼酱、橘皮末做佐料,抹在乳猪上,要将乳猪用竹签穿过、展平,定型,烤制的时候刷蜜水。谓之‘薄炙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