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重压了下眼睫,克制住突然想哭的冲动,抬着还有些虚软的手轻轻推了推压在身上的猫崽,“好?啦,我?不死也要被你压死了。”
贺兰按着她的手拍了三下木床,迎着满是疑惑的眼神道:“呸呸呸,不许说那些不好?的话!”
“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吗?”冉繁殷说着,抬手轻柔擦去贺兰眠眠脸侧的泪水,“不许哭了。”
她若是还如同一开始那般凄冷还好?,她若是还那么不近人情还好?,她若是……
她若是身上没有宁淞雾留下的影子,没有因着一个人而逐渐学着柔和地接纳这个世界……
若是没有这些,兴许贺兰眠眠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哭成这样。
可是没有如果。
一想到那道虚影哪怕麻木成那样还要向着朝暮峰的方向隆重行礼,那缓缓抬起的腰身里?潜藏着多少不可明说的眷恋和渴望。
一看到眼前?这个人,不过十几?年就发生了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从过去那把不近人情的“冷剑”变成了如今这个活色生香的人,甚至一夜白头……
还有岑染那家伙,内腑已经一团糟,还要咬着牙坚持,吐着血坚持……
贺兰眠眠哭的更凶了。
转过身去,捂着脸啜泣。
天道啊,她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经历这些痛苦啊。
冉繁殷很是无奈。
这孩子,怎么越哭越凶了。
她勉强撑着自己坐起来,只是腰还有点软,只能靠着床头,牵着贺兰的衣带,轻轻晃晃,“别?哭了,给师姐梳梳头好?不好??”
“不好?,我?心疼。”
女人无奈道:“乖啦,师姐真的没有力气了,听话,好?不好??”
贺兰冷静了片刻,勉强压下泪意,这才?转过身来,看到那一头霜雪时,又瞬间红了眼眶。
只是眼上很快落了一只有些凉的手,轻轻按着发红的眼尾,软了声?音,“不许哭,只是换了个发色而已,不许哭。”
贺兰抽着气道:“不给你梳,梳完了又要去禁书阁。”
自那日得知发生了什么后?,这人就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将自己关进那只有长老能去的禁书阁,一看就知道在翻找重生之法,一查便?是一个月。
若不是那日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冲进去找她,便?看不到往些日子风华绝代?的冉仙子一口?血喷三尺远,力竭滑倒在地的场面,更不会眼睁睁看着一头青丝尽成雪,无能为力。
她不想再看那般场面了,她不梳。
冉繁殷捧起自己一缕白发,道:“质感?还是很不错的,不要试试吗?”
“师姐!!你能不能,为着你自己想想啊!”
冉繁殷轻叹一声?,道:“我?若是再冷静些,不去找枫铧算账,至少不会这么快就走上绝路。”
“这不怪你,毕竟你也是为了大阵。”
“怪我?。若是能再拖些时日,也许宁儿就能找到其他方法……”她垂着眼睫,轻颤片刻,复又抬起,温温一笑,道:“梳吧,不去禁书阁了。”
分明是笑着的,却好?似在哭。
贺兰心下一颤,“是,没有结果吗?”
“那些都是人用?的法子,我?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收集宁儿的灵魂。”她悲叹道:“再说了,在这行将末路的时代?复活她有何意义?再死一次吗?”
“师姐……”
冉繁殷看着贺兰眠眠,松松叹口?气,道:“来吧,梳一个简单些的,有个人形。”
她看着水镜中的自己,轻轻触碰着,无奈笑笑,“好?可怜啊。”
面色苍白,唇色惨白,一双眼毫无神采,看起来一碰就碎。
好?可怜啊。
冉繁殷错开半个身体,拍着床,“师妹要来陪我?一会儿吗?”
贺兰低叹一声?,侧躺着,忽然被拥紧,同另一人贴在一处,肩膀被轻柔地拍着,“师妹不哭啊不哭,没关系的,肯定会有转机。”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语调。
泪水很快浸湿了冉繁殷肩头的衣服,换来一声?轻笑。
笑什么呀,分明是这个坏人在催她哭!
贺兰很想咬她一口?,但哭的太久,确实?有点费精神,被这般哄着,竟真的慢慢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身旁早已冰凉,躺在那里?的人已不见踪影。
贺兰木然地坐在床边,忽然,又开始哭。
身侧的冰冷诉诸着一个事?实?,从那语调开始的「人」,用?那语调结束了作为「人」的生活,重新变成了「剑」。
可这柄「剑」终究是作为「人」活过,哪怕变回「剑」,也不再是曾经那柄「冷剑」,而是名为“温煦”的「暖剑」。
一年后?
“报,掌门,又有一十三人自北方逃来,其中元婴期一人,金丹期四人,剩余均为练气修士,此?时在沉水外镇候着,您看?”
罗云殿前?,瞎了一只眼的弟子快速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那名元婴修士给我?的,说这是冉长老拜托他们?带回来的,让您快些看,待她回来便?要做出定夺。还有,不要让贺兰长老看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