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1)

但好在,他们运气不错,还是找到了点儿线索的。

沿着村间青石小路,来到空旷的院子里。

眼前的东西破旧、平常,除了一个醒目的大石缸。

重见与旧事相关的事物,他们每个人...难免有些心虚,那是他们第一次辜负虞棠的信任。

来到清水村后,虞棠修为尚浅,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努力一个人克服困难,不到万不得已,绝不麻烦他们。

那个脸上时常挂着笑的少女,哪怕遍体?鳞伤,也不会喊一声疼。她习惯掩饰痛苦,在没有人的地方自己舔舐...

石缸里的水早就干涸了,缸底躺着小猫的尸骨,谢怀慈不自觉地回想起...少女哭红的眼。

那时候的清水村阴鬼和精怪肆意作乱,更不用说在极度危险中救下一只小猫,那对于一个半月前还是凡人的姑娘来说不是一般的难。

可以想象的是,她冒了多?大的风险,才?躲过精怪们的追捕,战战兢兢地穿行在阴暗的小巷子里...耗尽了浑身的力量,才?惨白着脸跑回安全的位置。

即便石子刮伤了她的脚,冷汗沁透了后背,她也丝毫不后悔,就想着,是不是有了可爱的小猫,就能逗他开心。她不喜欢他疏离的模样,憧憬着能与他拉近一点距离,缓和一下他们之间逐渐僵硬的关系。

可结果却总是不如人意的,所谓的讨好和信任被无情践踏,小猫残忍地死在了水缸...是被活活溺死的。

猫骨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白,少女哭着的面容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谢怀慈目光滞在缸底,指节攥得发白。

她当初与凡人有什么两样,脆弱到那种?程度...冒着生命危险,救回来一只小猫。

或许是不在意,他任由千重樱随意处置了小猫。

确实有负虞棠。

剧烈的情绪一朝起伏近乎冲掉理?智,是千重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谢怀慈...”

掌心下的人有一秒的犹疑,但很快恢复了疏冷。

那是她与他仅存的记忆,即便不美好...也不能落在清水村,怀揣着这个离奇到怪诞的想法,谢怀慈走近了那个石缸。

指尖离近猫的尸骨,想要将其完整取出...神情固执而又执拗。

但很遗憾,水浸泡过,接近于风化的骨头,一碰就碎了。

指缝想要挽留,却是徒劳。

谢怀慈指尖微颤,悬在心头的刀骤然落下,粉碎了他尚存的侥幸。

这下...虞棠留给?他的东西,彻底没了。

他弄丢了小猫,也弄丢了她。那个从?虚幻山涧带回来的姑娘,从?回到隐仙门开始...在他的记忆里就逐渐虚化,直到她的死,才?让他重新记住她。

之前积压在内心深处的悲痛,就因为一个小小的引子,决堤而下,偌大的痛苦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僵硬着才?勉强收回手。

不敢再看碎了的猫骨,谢怀慈移开目光,先前的脆弱、痛苦俨然不存,就好像重新放回了匣子里。

有序地寻找着肉灵芝的下落,面上沉着,全程不再同他人说过半句话。

然而呢?刚刚有了线索,肉灵芝的气息就再度消失,现场只留下了一截妖肢...那是花妖独有的。沿着精怪留下的妖气,他们一路追了上去。

到了前山,满山头都?是梨花,堆砌起来就跟雪落春山一样,上山的路长满了滑溜溜的苔藓。

月光之下,景色清幽。

忙活了半晌,肉灵芝的影子都?没见着,阿蓉的心情瞬间不太好了,连累着怨怂上了谢怀慈。

青年一路都?不跟她说话,千重樱不太适应,两三步上前追上了谢怀慈,“师兄,你怎么不理?我?!”

她神秘兮兮地从?身后掏出一朵红色的小花,献宝一样搁到他眼前,弯了弯眉眼,“这是我在路上亲自摘的哦!漂亮吧!如果师兄喜欢的话...我就送你了!”

目光一瞥见花瓣,谢怀慈旋即抬起眼,脚步也加快了两分,看似礼貌,但更多?的是疏离。

“我不太喜欢颜色太过于艳丽的东西。”

不太喜欢么...可他明明说过喜欢她裙子的样式啊!那朵花是比照她身上的衣服摘的。他不喜欢是指...不喜欢花,还是...千重樱攥紧了花枝,怔怔地跟在他身后。

是因为虞棠,所以不喜欢她摘的花吗?

好不容易她才?与师兄走到一块儿,就因为一个不太重要的人...破坏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千重樱对那个死去的姑娘产生了莫名的恨意。

她甚至开始希望,要是虞棠...不能复活就好了。

一个普通人的死活,根本不值得师兄放在心上。是为什么呢?事发后的每一个夜晚...她都?会思考这个问题。谢怀慈真的喜欢自己吗?又或者说...这份喜欢是有多?浅薄,才?能够被轻易搅乱。

他现在满心满眼的人根本不是她。

一个小小的阻碍就能让他对自己冷眼相视,究其原因是情爱的虚假,还是压根就没存在过。

心里愁绪万千,面上却不得不维持常态,收起手里的花,千重樱上前一步,与谢怀慈并肩而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领头的阿蓉突然停下,站定在原地,警惕地看着周遭。

“不对劲,不能再往前走了...”

微弱的妖气四散在冷冽的山风中,千重樱心中一紧,退到青年的身侧,寻求保护一般攥住他的袖口。

灌木内藤蔓游走,如蛇般摇曳着朝他们攀附而来,幸好众人一闪,让它扑了个空。

不待精怪再次袭击,金色的符印迅速结成?牢牢地束缚住隐藏在灌木内的藤蔓妖。

妖力失衡,花妖不得已之下化为人身,半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地看向几?步之距的人,只是一眼,就再次低下了头。

梨树下的青年衣袍如雪,雪一样干净的眉间染上了肃杀之色,就像一把月光汇成?的剑...厉而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