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睫毛低垂,在白皙的眼睑投下秀美的阴影。
眼前的少女白皙、干净得就好像纯白的花,让人不忍怨恨,虞棠憋着的气有减弱的趋势。
或许...千重樱也不是故意的,说不定她是失手将小猫摔死的。那样的话...她好像不太能迁怒她了。但又不好意思直接原谅她,就这样开口不能,退走也不能。实际来讲,她是不讨厌这个漂亮的姑娘的,但是谁让她与谢怀慈的关系很是亲密呢?那是她都无法接触的地步...太惹眼,让她无法直面...
抛开个人的情绪,其实千重樱与谢怀慈才是青梅竹马,他俩亲密一些也是合理,可是...每当看见那些场面,她的心就堵得慌,那样升起的嫉妒,让她将怒火放置在千重樱身上。
他们在桂花树下玩闹、嬉戏,在清水村的青石板上越靠越近...无论是谢怀慈亲昵地摘去千重樱头上的桂花叶,还是月下青石上的涩然脸红,都说明他在意千重樱,满心满眼都是她。
而她呢?从小猫一事就可以看出,他不理解自己,不信任她,嫌她麻烦...无论她怎么追赶千重樱,都是个不起眼的路人罢了。
她是想和好的,毕竟...她不想同千重樱交恶,也不想展露出恶意的用心和狭隘的想法。
香樟树下的少女漂亮和乖巧,完全没有一点心机,那样的人...她好像连恨也恨不起来了,无力感顷刻间袭卷了她的周身。
她甚至连看着她,都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千重樱是谢怀慈的小师妹,依赖师兄不是很正常吗?!她干嘛计较这些啊!说不定...说不定人家是亲人之间的情谊呢?!该是她多想了...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虞棠收敛视线,将手从千重樱那里缓缓抽离出来。
没有留意到虞棠的躲避,少女嘴角翘了翘,清透的瞳眸在阳光下闪烁着明亮的光,之前积累的阴霾也一扫而光。
千重樱再不压抑欣喜,三两步走到甘海棠跟前,与她双手交叉,眼睛里的光不停地闪烁,“虞棠,谢谢你!谢谢你不计较我犯下的错!放心,我一定会寻个更好的灵宠给你!”
得到她的谅解后,千重樱垂下了手,满脸忐忑,“虞棠,师兄...他不理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虞棠怔了会儿,反应过来,“谢怀慈...你们的关系不是一向比较好吗?”
树下的少女咬着唇沉默了半晌,头一次她周身的阳光气息敛了敛,亦似苦恼,眉头蹙起。想了会儿,千重樱再次抬手揪着虞棠袖子,是低弱到不太听得清的声音,“其实吧,我与师兄之间...”
少女欲言又止,好似很紧张,揪得虞棠腕子疼。
千重樱水润的唇咬得殷红,连往日里活泼、开朗的笑容也消失不见。那是不自然到极致的原始反应,一看就知道在想些什么。
涉及女孩子的心事,她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懂,可就是因为懂...所以,害怕。虞棠下意识想要转移话题,但此时的氛围压根不给她这个机会,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幼时,我就想过长大后当师兄的新娘,如今...我该淡忘了的,可是,我发现我还是割舍不下,好想和师兄结契啊!”
千重樱松开了揪着虞棠袖子的手指,她垂着头,细数着地上的蚂蚁,明明竭力做出平静姿态,但耳白的红却将少女的心意出卖了个彻底。
师妹就该嫁给师兄吗?!心头震动之下,虞棠顾不得体面,退开好几步...与千重樱拉开了距离。
退开的那几步踩在了干脆的叶子上,在风和日丽的午时刺耳得分明,惊得千重樱一瞬看向她的。
虞棠知道自己不该那么煞风景的,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明明做了那么多心理建设,可当真的听到那句话时,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惶恐了。
那是比秋雨还要寒冷的东西,冻得她骨髓都要发颤,虞棠说不出来的难受...就跟钝刀子割肉一样。
“虞棠,他们都说师兄会与我结契,此为占卜之言,这些鬼神之谈...你信吗?”
千重樱一脸星星眼地看着她,转而苦恼又纠结地说,“虞棠,你是不是也看出来了点儿啊?!放心吧,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俩结契,肯定会邀请你的...”
虞棠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她,所有的话都卡在嗓子眼儿里。
她不想他俩结契,可凭什么啊...谢怀慈同樱樱是青梅竹马,她一介外人没有干涉他们的权力,她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再者,她作为他俩都熟悉的人,怎么能拆散一对眷侣呢?
万一....她是说万一,谢怀慈喜欢千重樱呢?若是她从中作梗,那不成了恶人吗?她是喜欢谢怀慈不假,但不能破坏他人姻缘来成就自己。
她是出身农女不假,但她不愿做自己都厌恶的卑鄙小人。
万一谢怀慈真的喜欢千重樱,她再去挑拨离间,就会显得可笑,至少...至少让她退出得体面一些吧。
到了这个时候,她不得不相信宗门的占卜,“啊?原来你们还有这一段啊!真不容易啊...”
虞棠极快地掩饰了之前的失态,眨了眨眼睛,很是好奇,仿佛探索着什么新鲜的东西。
“难怪啊,难怪...他当初不处置你,原来是天定的姻缘,我也是个没眼力劲的,大家都不出头,就我出头,真的很好笑啊...有没有?!”
说上说得多甜,胸腔里的苦涩就越强,她整个人就跟浸泡在黄连里一样,苦水直往喉咙眼儿冒。
少女忽然害羞地捂住脸,留出一个指缝看着对面的人,犹犹豫豫,又结结巴巴地说,“天定的姻缘...不能吧!师兄听到会生气的,即便我承认...那...那他呢?”
或是想到了什么,千重樱眼睛里爆发出浓烈的光彩,她一下凑近到虞棠跟前,睫毛颤个不停,“他好像讨厌我...就因为偷盗神器的事,我想...我们可能回不到从前了。但是...但是...万一呢?师兄他向来心软...”
虞棠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黄连的苦水浸得她嘴里泛起苦涩,她想故作轻松,可越是这样...就感觉连表面的笑都维持不住。
可心酸有什么用呢?谢怀慈不可能喜欢她,他只当是普通的同门,一旦暴露她的心思,恐怕会更糟糕。好感一开始就诞生在阴影里...阴影里的东西,在阳光下就化了,是见不得光的。
千重樱天赋高绝,容貌娇俏,谁不喜欢呢?少女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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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烈而青涩,没有人能轻易拒绝。
虞棠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可实际上是自卑的。她是农女,出身就不好,千重樱是隐仙门新一代天才弟子,不仅长得漂亮,且惹人喜欢。她跟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跟谢怀慈不是同一路的人。再说了谢怀慈与千重樱的关系可好了,与她只能算一般,虞棠仰头望着枝头的浓密的叶子,乐呵呵道,“对啊,谢怀慈向来心软的,很快...他与你就会和好如初。”
原以为放弃不切实际的妄想,能轻松下来,但当真的走到这步时...反而有些作茧自缚的意味。
明明她快要走进谢怀慈的世界了,可是...为什么后来,与他越来越亲近的是千重樱。现在还尴尬到掩饰自己的无措,这样子,好奇怪的...就好像一根鱼刺不上不下,又疼又痒,偏偏只有任由它落到那里。
千重樱抓了一把樟树叶,像是无聊般揉碎,玩了会儿开口,“那...那我为他准备一份礼物怎么样....你说...他喜欢什么呢?东海的鲛人珠太俗气,不死山的凰花太不真挚...”
虞棠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少女,茫然、局促一下子占据了所有心神。
少女的眼睛黑黝黝的,阳光下如同两颗泛着光泽的黑曜石,是无害而纯质的。莫名的...虞棠感觉自己是瑟缩在角落的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