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他怎么还给放在心上了呢?
青果注意到言清漓拿着书的手开始发抖,赶紧唤了一声“小姐?”,便见她忽然将手里那本书狠狠摔向了菩提树。
“你都有勇气去死,为何就没有勇气亲手将这本书送给我!!”
她突然间的举动与厉喊声使青果呆住了,元忠也懵了,快要到近前的玉竹与言琛等人也猛地停下脚步。
不知是气还是悲,只见她狼狈地朝前爬了两步,又抓起了那本书继续狠打那棵树,树梢上的雪花纷纷下落,轻轻掉在她的身上,头上。
“你都有勇气做那麽多危险之事了,为何就没有勇气与我相认!”
“我让你做这些了吗?我让你替我挡箭了吗?你分明早就认出了我,那为何不敢直接来面对我!而是让我自始至终都以为你是个负心薄情之人!”
“你这个自私的男人!胆小的男人!”
“既然不想叫我知道,那你倒是让我一直蒙在鼓里啊!你倒是安安静静的去死啊!如此我也好心安理得过我自己的日子,可你偏偏要喊出我的名字让我知道了这一切!”
在你已经离开之后。
她一下又一下地拿着那本医书拍打那棵树,墨蓝色的书衣已经破损了,从她手中飞了出去,可她依旧没有停下来,还在用拳头不断地打着,泪水也像是被关久了的猛兽,控制不住地夺笼而出,愤怒的质问逐渐变得悲怆沙哑。
“……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赎罪了吗?你就对得起我了吗?”
“……我告诉你没有!你没有!你一死了之是解脱了,那我呢?……我可还没有原谅你呢,你给我回来说清楚……我要你亲口给我说清楚!!”
裴澈说过这棵树曾被高僧开过光,那她的话也一定能被他听到,一定能的。
说完这几句话后她就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慢慢地将头抵在了树上,捶打的动作也逐渐缓慢且无力,在一阵轻声的呜咽后是悲凉的嚎啕,充斥了整个冬雪满园。
“你能不能回来……回来给我说清楚……”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是你先不爱我的,可到头来,却发现我才是感情中那个最为软弱、最不坚定的人。
是我没有像你爱我那样爱过你,所以我才没有坚信过你对我的爱,才会那么轻易的就受旁人的影响而去怀疑你。
你说你很久以前就爱上我了,是啊,真的很久了,久到让我自惭形秽。
你其实也很累了吧,自责许久了吧,你到死都没有说出你为我为楚家所做的一切,是因为你知道,你即便说了,我们也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对不对?
你知道我们的感情无法继续建立在家人的鲜血和生命之上,所以这种爱而不得的痛苦你就打算一个人扛了,对不对?毕竟单纯的恨,遠比痛苦纠结要轻松得多。
的确是啊,我现在只希望从来没有听到过那一声“清清”,从没有看到过那匣中之物。
可是怎么办呢,我已经都知道了,而你却不在了。
她这般恸哭的模样就连玉竹都未曾见过,听着她口中不断念叨着“你给我回来说清楚”,两个丫鬟不由都掉了泪,慌了神,转头看向言琛等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让她哭吧。”谁也没想到这话居然是裴凌说的。
他看着那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哭泣的女子,心从来就没有这么疼过,比那日长街上她坐在马车中决绝离开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也想去宽慰她几句,可脚下却像生了根,无法上前,也迈不动步子离开,只能这般旁观着她。因为他知道,此刻的她并非是他爱着的女人,而是那副画上的女子,就像他一个大活人无法走进画中一样,他也无法给予那个女子安慰,也参与不进她与那个人的爱恨悲伤中。
陆眉在旁轻声应和:“发泄出来总归是好的。”
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最终以遗憾收场,他懂她的懊悔和难过,更何况她现在最想见到的人,也不是他们。
可是理解的同时,看到她如此悲痛的模样,他又难免心中苦涩。
陆眉触了触自己的脸颊,微湿。
言琛没有开口,因为在他的眼里,他们之间还有着很远的距离,比她当初对他隐瞒过去时还要远。
他不由得去想,倘若今日死的人是他,是陆眉,或是裴凌,她也会如此悲痛吗?
应当不会吧,他与她的感情,或是任何人与她的感情,都还没有达到她与裴澈过去那几年之间的专注深刻,即便他们未来都与她还有更多的时间能够相处,能够去制造回忆,可是经历了诸多磨难后的她的心境,又怎能与少女时期的热烈相比。
想起那画中女子笑容晏晏的模样,言琛闭目,任凉风带走他眼角极为陌生的热意。
终究是他来得晚了。
大家都希望她能将心中压抑的情感抒发,唯有星连,这个一直若有似无的少年,在无人注意的时候走上前了。
那女子的悲伤似乎也将他感染,他擦去自己生平第一次流出的这个叫做“眼泪”的东西,在言清漓身旁蹲下来,温声道:“莫哭了,他也许真的还会回到你身边。”
言清漓止了哭,呆呆地看向星连,她知道星连从不与人说谎。
星连握住她破皮发红的的手,将自己温暖的内功送到她的手上,“他与你很像,可是……又有些不同。”
他斟酌着道:“他也有着两世之人的面相,却没你这般明显,想来,是他的第二世还未到来吧。”
0458 第四百五十六章 占有欲
除旧布新,转眼又是一年的岁暮。
一大早天还没亮透,吉福就带着数名内侍与一队禁卫军下到了昭狱中关押重犯的一间牢房前。
已被废黜的宣德帝宁天弘盘膝而坐,蓬头垢面,胡茬满脸,囚服上都是血,看起来是遭了些罪,但还没至于像当初同样进过这间牢房的苏家大爷苏凝宇那般狼狈。
他抬起头,看到那些没根儿的内侍手中端着的东西,撇嘴一笑。
成王败寇,不必问,也知道这是送他上路来了。
吉福半垂眼皮,向坐在地上的宁天弘淡淡扫去一眼:“自个儿选一样儿吧。”
话音一落,身后的三名内侍就端举着承盘上前。
宁天弘坐着没动,也没看那些盘中之物,口中发出低笑:“他还真是急啊,怎么,朕一日不死,他就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