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是为她而来吗?发现她被乌蓬人带走,专程赶来救她的吗?

言清漓的心里顿时燃起了一簇名为希望的火苗,可同时她也起了丝丝缕缕的涩意。

楚清最爱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来救过她,而今物是人非,他却肯为了不爱他的言清漓豁出性命。

外面,发觉敵人才只有十来个人的乌蓬人恼怒不已 ,立刻展开了反击。

可对方人虽少,殺气却极盛,尤其是那为首的玄衣男子,哪怕已经受了伤,动作依旧行云流水,出剑果决,招招毙人性命,飞溅的血液已经浇红了他周围地面的雪,以他为中心仿佛形成了一片禁区,一个又一个靠上去的乌蓬护卫都死伤在了他的剑下。

可两方人数实在相差悬殊,任他再厉害,神锋卫们再英勇,以寡敌众的情况下,裴澈身边那片禁区仍是越缩越小,何况对方还配有乌蓬连弩。

言清漓看到他帮一名神锋卫挥剑打掉了两名乌蓬护卫的弩箭,随后立即飞去前方杀了那持弩的两人,可对方人多,倒下两个后还有更多人补上来。

连发的箭弩很快就从多个方向飞射过来,神锋卫们虽早有预料,背靠着背互相掩护,可仍有三人不幸中箭。

裴澈当机扯下黑领大氅,翻转在穿梭的流箭之中,躲掉一部分,又用衣袍卷掉了一部分,余下的擦着他的身体飞过去,他四肢与后背顿时开了数道口子,甚至还有一发万分凶险地擦过他脸颊,可他看都不看,若感觉不到疼似的又踹倒了两个正在装箭的乌蓬人。

这黑铁连弩虽然杀伤性强操作也简单,但缺点也有,一次只能射出一发也就是十只箭,之后就得装下一发,且近战中也很容易伤到自己人,譬如方才被裴澈躲开的那部分箭弩,就射中了对面的几个乌蓬护卫。

乌蓬人不敢再贸然举弩,以刀剑围杀为主,反正对方也只剩下几个人了。

言清漓看着鲜血染了裴澈的半边脸,心慢慢地揪了起来。

其实以他的身手和轻功,只要不再恋战,想脱身应当是有机会的,可他在背后被砍中一刀后,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随后俯身捡起了一把乌蓬人的刀,在极度不利的境地下依然没有生出退意,而是右手执剑左右握刀,飞旋在人群中继续左拼右杀。

言清漓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说恨他,却因他出现在她最绝望之际而产生了几分动容,可若说感激他,也没有,她因他而受过的苦还少吗?且他如今拼命相救的,也只是为了他自己的“意中人”,他欠楚清的,始终就没有还。

可无论她内心如何矛盾,在看到有个乌蓬兵瞅准空隙朝他背后放冷箭时,她仍是握指成拳,下意识地喊道:“背后!”

她的声音不大,却仿佛穿过混乱嘈杂的交战声传到了那个人的耳中。

裴澈回过头,一个神锋卫已经及时冲过来替他挡了,十发弩箭连射进血肉之躯里,那个神锋卫的胸骨皆被震碎,碎骨插进五脏六腑中当场毙命。

裴澈怒而一剑刺入那个乌蓬人的腹中,拔出滴血的剑后,他慌张地朝马车望去。

他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

这瞬间的一眼仿佛定了格,他就站在那月光雪地之下,焦急地望过来,车里的人能看清他,他却看不到昏暗车厢内的人,可他知道,此刻,他所爱之人就在其中,随时有着性命之危。

他的担心到达了顶点,信念也强烈到了极点!

上一次他没有保护好她,所以这一次,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一定要护住她!

裴澈转身又投入到这场死战之中。

十一人对抗六十个全副武装的乌蓬护卫,赢面基本为零,他们打从追出来那一刻起就抱了必死之心。

身边一个接一个的神锋卫倒下,可每个人在咽气之前,都会竭尽所能地再多杀一个乌蓬人,能多阻拦一刻是一刻,如此,才能为铁衣将军及其他营中兄弟赶来争取时间!

马车内的乌蓬特使一边钳制着言清漓,一边紧盯着战局。

他也并非真的是什麽特使,而是奉命带队来保护那个与王上达成协定的汉人女子的。

身为乌蓬新王乌伦必格勒身边的亲卫长,他认出了裴澈就是今晚在城门前遇见的那位宁朝将军,且他也很快意识到,这个男人和他的几个护卫以卵击石的举动并非是莽撞地来送死,目的应当是为了截停他们,这么说来,后面必定还有更多的追兵!

他当即以乌蓬语命令外面的护卫赶紧击杀掉这几个人,并用汉话告诉苏凝霜,没有时间修复马车了,让她赶紧准备好,待会要骑马。

“不行!留活口!”

苏凝霜能听懂几句乌蓬语,她连忙拉住那个乌蓬特使,愤怒阴森地指着外面被包围起来的裴澈与仅剩的两名神锋卫喊道:“他也是我要的人!你敢殺了他,我与你们王上的约定就不作数了!抓活的!我要活的!”

那个乌蓬男人浓密的眉毛竖立起来,告诉苏凝霜他们的行迹已经暴露了,很快就会有追兵赶来。可怕什麽来什麽,说话间,后面就隐约传来凌乱的马蹄声,那乌蓬特使探头出去一看,不好,一大队身着宁朝军甲的铁骑已经驶来。

看到铁衣终于带人赶到了,裴澈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他以剑抵地撑起了身,又斩杀了两名攻上来的乌蓬护卫。

可忽然间,那马车半扇虚掩着的车门被人猛地踢开。

阴影中,高大威猛的乌蓬男人手持弯匕架在一个身量纤细的女子的脖颈上,推着她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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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 废了你一身武艺

“都别动,不然我殺了她!”

“都不准过来!”

裴澈几乎是与那乌蓬特使同时开口的,他抬手示意铁衣,眼睛紧紧盯住那把压在言清漓脖颈上的匕首,眨都不敢眨一下。

他心知对方既以人质的性命相要挟,就说明他们也想求一条生路,当不会轻易伤人,可他又生怕神锋卫们的靠近会令那乌蓬人感到恐慌,从而拿不稳匕首。

铁衣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见裴澈孤身一人处于敵人的包围中,虽担心,却也不敢贸然行动,因为他也看到了那个被乌蓬人挟持的女子。

跟着裴澈出生入死许多年,铁衣只见过他为两个女人发过两回疯。

第一回那个不是活的,只是一幅画,第二回,便是这次了。

只是事到如今,他若再察觉不出这位曾为裴家少夫人的言氏与那画中女子之间的渊源的话,他就当真对不住将军长久以来对他的栽培与看重了。

铁衣不敢有过激的动作,只能焦心不已地命人将这些乌蓬人给围了。

所有乌蓬人都紧张地扭头四看,原本他们才是优势的一方,哪成想突然变作了劣势,见状,人人都将手中的刀剑与臂弩更精准地对向了裴澈。

言清漓看着这一幕,嘴角噙起淡笑。

她的笑是为自嘲,当了许久的人质,却没想到最终她能威胁到的人不是四殿下,而是裴澈,这难道不可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