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刚半点不敢轻敌,几乎将毕生所学都倾数使出,可还是在武艺与经验上都略逊一筹。

王甲见刘刚力怯,险被矛尖掀倒,急忙飞马来助,二对一之下,西川军中那位将军在坚持了二十余合后,才显颓势。

言琛不想浪费时间,打算速战速决,阻了另一位将上去帮忙的副将,正要传令全力进攻,对面却鸣金收兵了。

裴凌这一遭不过是想试试西川军的实力,如今已亲眼见过,对方的实力在他的人之上,那便没有硬碰的必要了。

他遵皇命,令大军撤回城内抵守。

可熙河口四通八达的优势在守城时就成了劣势,此地易攻难守,无法像其他城池难那样能够固守不出,需得攻守兼顾,不然宣德帝也不会大费周章地派了三路兵马到此蹲守。

接连三日,裴凌都被言琛步步紧逼,不得不派人出去迎战。

西川军的将士们齐心同死,默契自然不是他这由三路临时混成的大军可以比拟的,这三日,双方虽均有损伤,但明显是朝廷军的伤亡更加惨重一些,刘刚bzm与王甲也都负伤归来。

对方这还只是一万余人,再这么耗下去,等西川的后续人马都赶来,结果显而易见。

到了第四日,言琛终于等到了裴凌亲自出马。

天儿愈发地冷了,他已许久不曾收到她的消息,他甚至希望是宁天麟从中作梗拦了她的信件,不过情况到底如何,还得他亲自去瞧一瞧才能放心,如此,就必须得速速取下渡口准备船只,在大军一到就立即出发。

他暂时压下心中忧虑,将精神投入到战场上。

两军对垒,双方相隔百丈,两个男人也再度对视上。

言琛看向裴凌,当初那性情火爆一点就着男人,如今已沉淀许多,端看他那日及时收兵便知,他不再是那个逞勇好斗的热血儿郎,已经在这短短两年间成长为一个懂得把控全局的年轻将帅了。

不过他也心知这个如鹰似狼的青年始终没有对他心爱的女子死心,看着对手愈发优秀出彩,言琛亦有种想要为了自己的女人与之竟个你死我活的冲动,可战场上要抛却儿女私情,就目前而言,死战对于双方来说都没有好处。

想了想,他扬声开口道:“裴少将军,你我这一战,当真有必须打吗?不知你可还记得当日国公府竹园中,言某曾与你说过的那一席话?”

另一边,裴凌勾唇一笑。

那番“教诲”言犹在耳,在这近三年的从军生涯中,他亦会时常想起身为将领最忌逞强自大,因为背后还有千千万万的将士。

言琛是铁了心要拿渡口,若他举西川全境兵力来攻打此处,别说三路兵马,便是再来三路,也不见得有绝对的胜算,故而宣德帝才只是下令拖延。

裴凌当然知道他率领的这群“乌合之众”敌不过言琛的西川军,不过此刻他也想明白了为何皇帝会指派他前来。

那是因为,他是个宁愿战死沙场,也绝不会畏战脱逃的人,必定会战至最后的一兵一卒,他战得越久,拖延的时间就越长。

倒真叫那狗皇帝摸透了他的性子。

认输?怎么可能!

裴凌也扬声回应道:“当年言将军那一席话,叫我受益匪浅,不过我等奉天子之命固守于此,断没有不战而降的道理!”

0436 第四百三十四章 势均力敌

言琛则坚持道:“裴少将军乃忠心赤胆之人,言某佩服!”

“然,忠邪不可并立,善恶不可同道,前有嘉庆,后有熙河,汝所忠奉之主若为爱兵惜民之人,又岂会枉顾你身后那千万将士的性命?”

“像裴少将军这样的忠正之人,为一个自私自利的嗜血之徒卖命,可值?你一人之命便也罢了,还要搭上那些誓死追随于你的将士们一起,可值?”

接连两句质问,令裴凌的眉心渐渐锁紧。

言琛是当真不想与裴凌打这一场。

一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无意义的交换属实没必要,打仗又不是逞勇,能兵不血刃自然最好。

二来……他也有种感觉,裴凌死在别处便也罢了,若真死在他的手上,她不知会有多难过。

“裴少将军,言某并无劝降之意,因我自信迟早会拿下这里!我只是不愿见到将士们相互残杀的场景,既然能避免,那你何不再考慮考慮?若你肯撤兵,让我西川军渡河,那我言某人也可在此起誓,进城后绝不碰你的一兵一卒!”

裴凌握着刀柄的手攥得更紧了。

他固然不畏死,可他也深知,若他坚持战到底,那么不仅是他,他背后那些追随着他的将士们,也都会随他一起,血洒于此。

“将军!我们不怕死!”

“对!我们不怕,我们誓死追随将军!”

刘刚与王甲都清楚裴凌在顾虑什麽。

他们头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怎可能会怕死?再者他背负的姓氏,也绝不容许他降敌,他若降了,置裴家于何地?让盛京的老侯爷与大将军如何在皇帝面前自处?

他们这群草莽出身的粗鄙之人,能从人人唾骂的山匪变成被百姓敬仰的军爷,还不是托了他们头儿的福,他们又怎能让他为难?

有了刘刚与王甲的带头,裴凌身后的将士们都更加坚定地想要大战一场。

裴凌回过头看去,那些表忠之人大都是一路跟着他南征北讨的,是他自己那一支人马。

难道这些人都与他一样不怕死吗?

也不尽然,他今早还看到不少人写了家书,年关将至,谁不盼着战事早日结束,回去阖家团圆?可此刻他们又如此坚定地支持他,又真是因为对皇帝那一颗“忠心”在撑着吗?

他身为主帅,自己都不是个循规蹈矩之人,时常做些先斩后奏之事,若他手底下这些人忠于皇命,又岂会跟着他这么久。

他们忠的,其实是他罢了。

被这样坚定地拥护着,裴凌不禁感到心潮澎湃。

这样的场景是他从前在京师卫安然自得时从不曾想过的,那时的他也从未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同他小叔一样,成为统领千军受人爱戴的将军。

此时此刻,他也终于从最初那“因情而去建功立业”的幼稚想法中脱离了出来,找寻到了做这件事的真正意义。

他开始感激起当初那个激励了他的女子,同时,亦想起了上一次与她临别时,她吻上来,对他轻声叮嘱的一句话没有任何人值得你舍身卖命,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