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时她还是朝廷缉拿的要犯,言国公为了与她撇清关系,都急火火地将她从家谱上除了名,她与言如早就没了来往,担心她?来她这里避一避?
言清漓算是信了坊间的传闻,看来赵攸确实待她这位二姐姐很好。
旁的可以作假,下人的态度却做不得假,她从进入太守府时就有意无意地向下人们问起言如的事,每个人都是一副打心底敬畏的模样。要知道底下的人最会看人下菜,倘若言如不得赵攸看重,下人们或多或少也会轻慢她。
她与宁天麟的关系差不多天下皆知,这个时候来看自家姐姐?
明眼人都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可她不开口,言如就不问,只与她叙话往昔,说些有的没的。
在说完她前不久才让人去言婉修行的庵里送了香火钱后,言清漓顺着这话切入了正题。
“认真说起来,我如今已算不得言家人了,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过来,我还以为二姐姐不会轻易见我,心中颇为忐忑,连拜帖都准备了好几份。”
言清漓先作苦笑状,随后又真情实感地看向言如:“没想到是我多虑了,二姐姐仍待我同从前一样。想那时我身负乱党罪名,连父亲都避我不及,早知二姐姐一直惦记着我,我便早些来看你了。”
先开口的人多少会显得“有求于人”,言如明知她是宁天麟的人,心知肚明她的来意,却决口不提这些,这是想将主动权攥在他们手里,等她忍不住开口后,好向她与四殿下提条件。
可言清漓这话一说,便好似赵家正巴巴地等着她来呢。
果然言如的眼神微微一闪,眨动一下后又恢复如常。
“三妹妹说的什么话,在府中做姑娘时,我与你最是投缘,你我相互关照过,这等情谊哪里是一张族谱可以割断的,何况我们身上都流着相同的血,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你、我,还有大姐姐,我们都是亲姐妹,一家人,你出了事,我这个做姐姐能帮衬的,自然要帮上一把。”
“二姐姐说的正是清漓想说的,其实我这趟过来,也是念着我们姐妹之情,不忍看着你与姐夫行差踏错,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想要帮衬你们一把。”
我是替麟王来做说客不假,但绝不是来求你们的,我来是要给你们指条明路。
言如的眼角微微抽动一下。
“三妹妹这话何意?”
0416 第四百一十四章 讨价还价
言清漓轻叹:“ ? 你我二人知根知底,二姐姐还要继续装傻吗?”
你知道我绝非善类,我也知道你几斤几两,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
言如的脸色由红转青,最后无奈一笑,也不兜弯子了:“三妹妹有话就直说吧。”
可算不用拐弯抹角地说话了,言清漓喝茶润了润喉口:“我听闻麟王向赵公递了橄榄枝,可赵公与姐夫却多番拒绝?”
言如眼波流转:“我屈居后宅,对公爹与夫君的事情不甚清楚,但这件事略有耳闻,好似是公爹不愿受降于乱臣贼子。”
言清漓点点头:“临难不屈,赵公与姐夫这等气节令清漓钦佩,可清漓还是要说句不好听的,此举实乃愚蠢。”
言如眼神微冷,但她最擅长的就是掩饰,闻言也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没想到忠君爱民,恪尽职守,到了三妹妹的口中竟成了愚蠢?”
“忠君爱民自然不蠢,蠢的是忠奸不分,麟王殿下手中持有先皇的遗诏,是为匡扶正统,而盛京那位才是弑君篡位的真小人,为了忠护小人而舍身,二姐姐你说,这是不是愚蠢?”
言如波澜不惊地笑了笑:“三妹妹依然这般心直口快,什么都敢说,我还道你怎会突然来看我,原是过来当说客的。”
随后她也惆怅叹气:“可是自古及今,举事之人大都打着正义之名,那遗诏是真是假,想必也只有写就它的人才知道了。”
言清漓bzm同意这话,点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那份遗诏是我亲自带出宫的,绝无作假,不然二姐姐以为,我堂堂国公府的小姐,怎会忽然成了朝廷通缉的反贼?不过是有些人狗急跳墙,急于追回对他不利的东西罢了。”
在言如吃惊的目光下,言清漓缓缓将宁天弘谋反那日的事情说了。
言毕,见言如低头陷入沉思,她也不急于催问。
“就算二妹妹所言为真,那当今圣上也是祭过天地宗社而登基的,庐陵不过是一方小地,哪里会知道诸多内情。”
若说不辨忠奸,那也是皇亲国戚满朝文武在先,名正言顺登基的皇帝我们不忠,难道要忠半路杀出的麟王吗?
然而她话又锋一转:不过三妹妹的好意,我还是会转告于公爹和夫君的。不瞒你说,麟王此前派人来过三次,我听你姐夫的意思,好像还许过侯爵之位?可是……”
有些话,男人与男人间不好说,譬如讨价还价,但女人与女人间就容易多了。
言如向言清漓歉意一笑:“你也莫怪姐姐妇人之见,这古往今来过河拆桥之事也不少,麟王能蛰伏多年而不出,城府之深不可测之,何况他身边不乏如盛家这种大族相助,岂是我小小赵家可比?再者,这棋局输赢,须待局终时方晓,一子落错,不但满盘皆输,还会落得个人人厌弃的下场。”
言清漓算明白了,赵家的担忧无非就是两点。
一是担心四殿下看重的只是庐陵这块地,不会重用赵家人。二是鹿死谁手还不知晓,倘若赵家投诚,四殿下赢了好说,若输了,他们不仅没有前程可言,还会落得个反叛的骂名。
言清漓没见过赵家父子,但已经猜到这二人中必定有一个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
知道“症结”所在,也就知道怎么“治”了。
言清漓略一思忖,道:“的确,世人往往更在乎眼前能得到什么,而非未来可能得到什么,清漓只能说麟王殿下并非言而无信之人,但我说得再多,恐怕也无法完全消除你们的顾虑。正如二姐姐所言,棋局就是赌局,端看敢不敢赌了。”
“赵公与姐夫不敢赌是人之常情,但是清漓可得提醒二姐姐,庐陵并非麟王殿下的唯一之选,据我所知,他已从阴山关调兵,倘若我今日无功而返,我不确定他明日会否兵临城下。”
赵家以为四殿下不会轻易动他们,她偏偏就要告诉他们,以此相挟是没用的,宁朝之大,沃野之地又非庐陵一个,能取而代之的也不是没有,庐陵不过是占了个好位置罢了。
“三妹妹这是在威胁了?”
再怎么说她代表的也是赵家,被人指着脸说没种,任谁都不会有好脸色。
见言如站起身,那样子似是要逐客,言清漓又不慌不忙地解释:“二姐姐误会了,麟王殿下若真想这么做,清漓又何须走这一趟?”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不断打鼓,告诉自己言如既然肯见她,那就说明赵家是可以松动的,否则言如大可找借口拒见她。
“这场赌局,赵家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输或赢不过两个结果,依我之见,不妨将宝押在麟王殿下身上。二姐姐是个有野心的人,你隐忍了近二十年,千辛万苦才得到今日的一切,难道就打算为了赵家的两个男人付诸东流吗?”
涉及到言如的自身利益,她的神情有些松动,言清漓一鼓作气:“要是二姐姐仍然犹豫,那清漓就再给你一颗定心丸吧这场博弈,麟王殿下一定会是最后的赢家。”
言如转身看她,挑眉:“哦?三妹妹何以这般笃定?”
“因为,兄长会相助麟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