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关原是由慕城将军父子驻守,但慕老将军与慕城将军双双战死后,这担子便落在了慕晚意一人身上。
朝廷眼下根本分不出精力给这头增兵派将,故而慕晚莹来了后,只能红妆披甲两不误,帮着兄长一起御敌。
好在嘉庆关这么多年底子打得牢,固若金汤,而今又是天寒地冻,默认的休战期,羌人最多派几个小队来骚扰骚扰,嘉庆关足以应对。
今日慕晚意原本一道留在宅子里迎接素未谋面的表妹,结果晌午过后又来了军情,这才临时走了。
言清漓等人与慕老夫人说了会子话,就听下人说慕晚意回来了,还牵动了旧伤。
从悬谷口九死一生回来后,慕晚意的伤就一直没好利索。
表嫂慕氏当即就有些坐不住了,慕老夫人知孙儿夫妻二人感情好,便笑着点破她的心思:“都火烧眉毛尖了,快去罢,不必陪我这老婆子了。”
随后又对言清漓说:“清漓还没见过晚意吧?你也过去,你医术好,正好给你表哥看看伤。”
于是,几人又纷纷请慕老夫人早歇,这时陆眉又感觉到慕老夫人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向来不知紧张为何物的他忽然有些头皮发紧,恭敬又恭敬地行了退礼,直到出门后才舒出一口气。
屋里,老嬷嬷等人都走了才忧心忡忡道:“老夫人,奴婢瞧表姑娘方才似是刻意与那陆公子避嫌,您说他们不会真走到一处去了吧?听闻这陆公子的作风可不太端正,光是妾室就抬过十几房。”
言清漓与陆眉双双逃离盛京,虽是形势所迫,可孤男寡女到底同处了数月,这俊男俏女,又患难与共的,极易生出感情。
只是慕老夫人过去也才见过陆眉一两次,还都是在一些乌泱泱的宴习上,当时接连有小辈来问安,慕老夫人对陆眉并未留下太深印象,是以方才才特意多掌了几眼。
慕老夫人拿起木槌敲腿,嬷嬷见状忙接过来。
“存乎人者,莫良于眸,这人啊,也不能只看其表。”慕老夫人轻轻一笑,“我今日仔细瞧了那孩子的眼睛,不像个不着调的,倒像个有心眼儿的。”
嬷嬷伴慕老夫人多年,一时也没听出这话是赞是贬。
慕老夫人继续道:“不过一个人的品行,也绝非匆匆几眼能鉴,咱们清漓是个有主见的,若那陆家小子当真是个心术不正的,她怕是早在路上就将他给甩了,还能与他一同来嘉庆关,就证明有可取之处。”
慕老夫人浑浊的眼里流露出几分惋惜:“再者,那孩子的娘华琅是个极好的,想来以陆家的门风,再怎么着也养不出邪佞子孙。”
想起那知书达理的陆家夫人,嬷嬷也忍不住轻轻一叹。
早年陆家夫人未出阁时,老夫人就暗暗为自家儿郎打过人家的主意,可这主意没等浮于明面,人家就与状元郎定了亲。
惋惜归惋惜,嬷嬷还是出言提醒:“可说句不中听的,陆家都没了,那陆公子如今孑然一身,戴罪之身怕是也不能再科考入仕,一介布衣,难不成让咱们姑娘今后跟着他过苦日子。”
慕老夫人低斥:“什麽跟不跟的,女儿家的事,八字还没一瞥,莫要乱说。”
嬷嬷自知这话有损女孩声誉了,忙应是。
随后慕老夫人又冷下脸哼哼:“别看那丫头表面柔顺,实际是个闷倔的,当初还不是说嫁就嫁,说离就离,主意正着呢!她自个儿的事啊,怕是最后还得她自个儿做主。”
嬷嬷总觉得老夫人这语气里还有点自豪是怎么回事?
“反倒是晚莹……”
慕老夫人持着鸠头仗站起身,嬷嬷上前搀扶,“别瞧她性子风风火火,可在这种事上优柔寡断、胆小如鼠……”
慕老夫人叹气:“她要是有清漓一半果敢,那我这老婆子就烧高香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表姐有了心上人
慕晚意尚未包扎完伤口,表嫂慕氏请言清漓等人先在正厅稍坐,自己进了内室,片刻后,她扶着个一瘸一拐的英俊男子出来。
慕晚意比言琛稍年长,二十八九岁的年纪,人如其名,五官属于雅致那一类的,但因多年在边关打仗,肤色偏黑,且他唇上还蓄了短须,看起来就更加成熟硬朗了。
厅里两男两女,慕晚意的目光准确地落在言清漓身上,爽朗笑道:“这位想必就是三表妹了吧。”
言清漓等人忙起身见礼。
远来是客,慕晚意先谢过陆眉和星连对表妹的护送与照顾,后又对言清漓说:“之恒在信中已与我尽述你的事,咱们嘉庆关天高皇帝远,你就在此安心住着,住多久都行,表哥忙于军务怕是顾不上你,有事你就去寻你表嫂,将这里当成自个家,不必见外。”
言清漓还没开口呢,慕晚莹就气冲冲跳出来插话:“大哥你还说呢,你今日为什么不等我回不来?我看你这条腿是不想好了吧?不就几个羌人要建能我一队人我让他们有来先回!何须你跑出去逞能?”
自家人就算了,可屋里还有外人呢,这大呼小叫的让慕晚意一个做将军的多没面子?
慕氏连忙绷起来脸来训斥:“晚莹,不可对你兄长无理。”
慕家就这么一个姑娘,全家都当宝贝宠,祖母若不发威,慕晚莹这脾气就没谁能治得住。
再说她出生就没了娘,爹也不在身边,平日就与嫂嫂相伴最久,慕氏都是将这小姑子当成女儿来疼的,这温温柔柔的训起人来根本就没有威慑力。
慕晚莹立即将言清漓拉入自己阵营:“小表妹你来分说分说,我大哥那腿都流脓断筋了,沈大夫好不容易给接上,他偏偏不好好养,三天两头就往外跑,再这么下去定要变成跛子!我嫂嫂还不敢吭声,就知道偷偷担心抹眼泪,你说我不劝,谁来劝?”
“晚莹……”慕氏立即红了脸。
悬谷口一役,慕家两位将军都折在金昌,只剩慕晚意一人九死一生回来,还受了重伤,嘉庆关百姓自然人心惶惶。
这节骨眼,慕晚意必须得时常露面,以定民心,想必他也不是有意让自己的伤反反复复的。
可言清漓毕竟不是长辈,这事怎么好由她来分说,当即有些为难。
这时慕晚意咳了一声:“胡闹!”
到底是亲妹妹,自小又被丢在盛京,慕晚意斥了两个字后就不忍再责骂,后面只能是故作严厉。
“晚莹,你虽姓慕,可毕竟是个女儿家,又非官身,大哥若把兵单独派给你来带,如何能令将士们信服?”
平日关起门来纵着她舞刀弄剑便罢了,战场无情,他又怎敢真的放任自己这唯一的妹妹同慕家的男人们一样,将年华甚至是生命献给殺场。
慕晚莹不服气:“我怎得就不能令人信服了?上月我随你出去,比你的副将还多斩了个羌人呢!论骑射论功夫,我哪”
慕晚莹原还脸红脖子粗地与慕晚意争辩,谁知说着说着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突然就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