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慕老夫人有些意外,她便解释说自己对围猎不感兴趣,且她才和离不久,这时候露面,想必会有好事之人在她背后指点,她虽然不在意,却也不想主动给自己找不痛快。

慕老夫人听她这么说了,便也不再劝,命人去回了言家的人。

下人走后,慕老夫人才点破她:“孩子,你可是在与之恒怄气?”

诶?

言清漓登时又紧张起来,莫非慕老夫人看出她与言琛……

慕老夫人叹道:“你外祖母不傻,你这丫头到我这里躲了多日,难不成真是陪我这老婆子来了?”

言清漓叫慕老夫人说得有些脸红,想要解释,却见慕老夫人并没有责怪之意,还攥着她手道:“你不知,你才来了没两日,之恒那孩子就叫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还给递了话,说你是在府中受了气跑出来的,恳请我这外祖母好生照看你几日。”

言清漓还真不知有这一出,心里刚有些动容,又赶紧给按住了。

慕老夫人冷哼一声,有些轻蔑道:“我原想着,许是你那不分青红皂白的老子爹,为了什么芝麻蒜皮的事,责骂了你。”

话锋一转,又温和起来:“直到前日,之恒又派人来问起你的近况,我纳闷他怎么这般勤快,回来一琢磨,想到你们那个爹的心思压根儿就不在管教子女上,想必是之恒训责了你?叫你受了委屈”

慕老夫人并没有想歪言清漓与言琛的关系,安慰她道:“丫头,你兄长自小没了娘在身边,性情是冷漠了些,长大后又常年行军在外,脾气愈发严肃冷硬,但他心里定然是看重你的,否则也不会这般关心你,瞧瞧他对你另外两个姐姐,再瞧瞧他如何对你,不就明白了?”

言清漓心里有些难受,倒不是为了言琛,而是觉得愧对了慕老夫人。

若慕老夫人知道她与言琛兄妹乱伦,想必会对她嫌恶至极,见到她就糟心,再不会与她这般和蔼说话了吧。

她点点头,笑道:“外祖母,清漓省得了,清漓知道兄长待我好,我哪里会同他置气,等再给您施两日的针,我就回去了。”

慕老夫人又板起脸来:“外祖母可不是要撵你回去,就住着罢,等围猎之后再回!”

……

言府那名下人从慕府出来后,径直来到旁边巷子里向言琛复命。

“小公爷,老夫人身旁的嬷嬷替三小姐回了话,三小姐说不想去,要再陪老夫人多住几日,还叫您路上小心。”

那下人有些不敢看言琛的脸,心想小公爷大抵是以为三小姐会答应同去,不仅人亲自来了,就连接人回府的马车都准备好了。

言琛是有些话想与她说的,这几日没有打扰她,也是看出她想要冷静,如此看来……她还需要些日子。

“留十个身手好的在外院,我不在时,都听三小姐差遣。”言琛不放心她,给她留了些人手。

之后又看了一眼慕府的大门,才扯了踏云的缰绳道:“走吧。”

第二百八十九章 劫囚

打从入春伊始便梅雨连绵,少有晴日。雨水丰沛原是好事,但万事过犹不及,如今芒种已过,依旧阴雨寡照,不是霪来就是暴。

俗话说,芒种忙、下晚秧,本该是夏收夏种的农忙时节,而今,放眼望去,却是庄田成河,麦不可收、谷也不可种,百姓叫苦连天。

民情传入宫中后,皇帝心系百姓,为求雨顺风调,很快下旨操办断了多年的田猎。

田猎也分四季,春蒐夏苗,秋狝冬狩,正所谓

“茇舍夏苗,则以享钓”,昌惠帝欲将在夏苗中猎得的禽畜祭祀到宗庙,图个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好愿景。

五月十二这日,下着小雨,距离章西围场三百里外的官道上,一群戴枷锁、栓脚镣的犯人晃晃悠悠地走着,被官差们连催带赶,向着遥远的苦寒地缓缓行进。

走在最前头的那名男囚,三十岁上下,衣破脸脏,头发被雨淋得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虽然形容落魄,但细看之下五官端正,双目有神,正不住地向官道两边觑看。

身后的官差见他步子忽然变慢,致使后面的犯人也跟着慢了,不满地上前踹他一脚,骂道:“磨蹭什么!走快点!”

宁天文被踹了个踉跄,一脚踩进泥水坑里,溅了那官差满腿的泥水,官差大怒,一鞭子抽了下去。

“你!”

“你什麽你!”官差上下打量着宁天文:“上了这条道,还当自己是皇亲贵胄呢?赶紧走!天黑前若到不了下一个驿站,明日你们就没饭吃!”

这位二皇子通敌叛国,被贬为了庶民,流放乃是圣上开恩,这辈子想回盛京那是根本不可能了,官差们对他都无半丝畏惧,这几日路上没少恶言相对。

脚链重又哗啦啦地响,队伍后头传来女人们小声的啜泣。

宁天文隐忍不发,低着头继续向前走,仍在暗中往左右两边看。

雨在下,天渐黑,雨点不断打在官道两侧半人高的密丛中,一阵风吹过,草丛影影绰绰,簌簌作响。忽然,有寒光于草叶间乍现,在最前头带路的一个官兵也瞧见了,可压根没来得及出声提醒,便捂着喉咙栽倒在地,很快,他身下的水洼里便晕出了一滩鲜血。

“劫囚!有人劫囚!”

这时官兵才开始警惕,也不知是哪个大喊了一声,道路两侧的密林中立刻应声冲出几十个黑衣蒙面人,齐齐袭向他们。

宁天文是重犯,负责押送他们这一行人的官兵都是朝廷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此刻反应过来有人劫囚,当即拔刀拔剑与那些蒙面人打斗起来。

其中有个蒙面人趁机斩断了宁天文身上的枷锁与脚镣,宁天文得了自由,立刻拿起一名已死官兵手中的剑,第一个就殺了踹他两脚的那个官差,随后加入那群蒙面人一同斩杀官兵。

官兵在人数上虽略占上风,但这群劫匪却十分凶狠,其中有那么十几人甚至能以一敌三。厮杀惨叫声不断,倒下的官兵越来越多,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后,官兵全员覆没。

天牢中难以实施劫狱,于是,蛮人通过李度向牢中的宁天文传话,会在流放途中实施营救,这当口,皇帝离京行猎,京中不会那么快收到消息。

李度从那群蒙面人中迅速来到宁天文面前,拉下面巾,单膝跪下:“王爷,属下救驾来迟!”

昌惠帝去章西围场狩猎,李度以“要送老母亲回乡养病”为由没有随行。送母回乡只是幌子,实际是要劫走端王出逃到蛮族去。为免人去府空令人起疑,李度还故意将一众妾室舍弃在了京中,只带了老母及妻儿出了盛京。

宁天文感念李度忠心,立即将他扶起,随后又看了看前来营救的这几十号人,蹙眉问道:“就这些了?”

此去蛮族路途遥远,路上恐怕不会安生。

李度身后一名蒙面人粗声粗气开口:“皇子殿下不必担忧,我们的人只来了一半。”说着,还轻蔑地瞥向地上那些尸体:“对付这些汉人官兵,用不上那么多人。”

此人汉话说得利索,但说话的立场显然非汉人,宁天文知道,这些恐怕就是那些潜伏在宁朝中冒充汉人的蛮人野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