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和又抱了他许久,看他情绪稳定点,才试着将他抱下来,又将自己外套脱了给他穿上,这才揽着人往外走。
服务生还在大门口等着,看到言和出来,立刻开了车门。
言和让牧星野坐进副驾,给他系上安全带,又把手机放在他腿上,对着还在恍惚的人说:“阿野,我东西落在上面了,去拿一下,你等我一会儿好不好?”
牧星野攥着他的衣袖不松,脸上有些不知所措,嘴巴张了几张,说不出话来。
言和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般地点了点头,又强调道:“就一会儿,马上下来。”
真的只走了一小会儿,言和就回来了。
牧星野趴在车窗上,一眨不眨盯着大门方向。一个黑西装走出来,在门口张望了几次,期间视线也扫过言和停在花坛旁边的车,像在找人。牧星野认出来,这人是万顷的保镖。
明知道对方看不到车内的情况,牧星野依然往后缩了缩身子。等他再伏到车窗上看出去,黑西装已经不见了,大步向车子走来的人,是言和。
前后也就十分钟,牧星野却觉得每一分一秒都在煎熬。言和开门进来,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简单说了一句“走了”,便一脚油门将车开出去。
如果不是在山路拐弯的地方车速也没减,很难发现言和在生气。
牧星野身上还穿着工作服,就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衣,他上车后就把言和的外套脱了下来,怕弄脏,怕弄皱,小心叠起来,抱在怀里。
如今坐在言和的车里,像是做梦,做什么想什么都有一种不确定感。但他理智之外的下意识,仍然捕捉到了言和在生气这个事实。
两个人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车子停在澜园地库。下车后,言和从牧星野怀里将自己外套拿过来,抖开,给他穿上。动作不算太温柔。
牧星野沉默地跟着言和走,上电梯、进屋,直到坐在沙发上,都没有抬头。
言和在他对面坐下来,微微低头看着他,问:“这样多久了?”
客厅只开了壁灯,昏黄的光线笼罩着牧星野微垂的双肩。这一晚上的冲击太大,他的情绪转换和起伏也大,经历了悲伤、惊惧、痛苦等等的轮番打击,最后定格在了茫然无措上。
他没能理解言和的意思,当然也没法回答他的问话。
当下,他只能由着本能说一句话:“言哥……你别生气……”
他五官里的悲伤一点点凝成实质,映入言和眼底。
“不是生你的气,”言和忍着心底传来的不适感,突然有点真的生他气了,“你没有做错事,不要说这种话。”
“算了,你先洗个澡,今晚住在我这里。”言和站起来,去卧室找了上次牧星野留宿时穿的衣服,递给他,安排他去洗漱。
牧星野接了衣服,听话得要命。言和怀疑,如果现在让他从这里跳下去,他也会毫不犹豫万顷有句话评价得对,牧星野确实“听话”,但只是听一个人的话罢了。
手机在桌子上一直震,言和拿起来,接通,听着对面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冷冷地回:“别再找他了。”对面似乎愣了一瞬,又继续说了什么,言和说“随你”,便扣了电话。
手机还是5年前的款式,竟然还在用。
言和犹豫了一瞬,把手机重新拿起来,输入之前的密码解锁开屏。
屏幕上是两个少年的合影,两个人刚刚打完球,揽着肩笑得肆意。他打开通讯录,将万顷的号码找出来,只用了一分钟不到,就看完了这五年他们的聊天记录,没什么实质内容,大概就是让牧星野几点来,质问他在哪里之类的。
拉黑、删除一气呵成,牧星野手机上再也没有了万顷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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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小攻发力了
第19章这样多久了
等牧星野出来的时候,言和也已经洗完澡换好了衣服,甚至还煮了一壶红茶。
言和坐在客厅里,穿着浅色睡衣,看起来没有刚开始那么气势迫人。牧星野知道对方在等他,还是无端端很紧张,有些事过不去,他知道。
“喝点热的吧,今天没有冷饮。”言和示意牧星野坐过来,把茶杯往前推了推。
一杯热茶下肚,言和很快切回之前的话题:“这样多久了?”
牧星野这次明白了言和的意思,其实他之前就明白了,只是没法回答。他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的难堪,尤其是言和。他怕自己和言和的关系会变成另一种纠葛不清,言和会因为这件事可能产生的鄙夷或者怜惜,都不是牧星野想要的。
因为他明白,如果言和知道,一定不会不管他。
他只想从言和这里要回自己曾经的爱情。
“他一直这样对你吗?”看他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言和眼底沉了沉,扔出一个时间节点,“在平洲的时候,你说因为工作耽搁了,其实是在医院里昏迷了好几天,是因为酒精过敏,还受了伤。”
对上牧星野惊讶的眼神,言和又说:“我查了你当时住的医院。你当天没回来,我就找人查了。”他放下茶杯,声音低下来,不再藏着掖着,“牧星野,我不会不管你。”
不管是哪种管,是出于年少情谊的,还是出于曾经恋人的,言和都不会放任他这样被欺负而不管不问。
牧星野下意识往沙发深处挪了挪,躲避交谈的动机明显。
这个话题不但让他难堪,也让他难过。
“之前你来我办公室,脸上有伤,也是他弄的,对不对?”言和不放过他,继续说:“这五年,这样的事……多少次?”
言和吞了一大口热茶,才能压下心底那股又升腾起来的暴虐与愤怒。他不想失控,也不想非要让牧星野难堪,但他忍不了。
从远在M国听到那些刺耳的传言,到回来之后看到牧星野脸上有伤,再得知对方在平洲住院,他都忍了,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各种各样他不愿意承认、不愿意面对的原因,既然牧星野不说,他也可以不闻不问。
但是昨天他听到范崇光说万顷要去UH,他没有一秒犹豫,说自己已经把事情推掉,也可以过去。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他再也脱不了身了。
从那个叫做“牧星野”的泥淖里,他注定埋没、窒息、沉沦,此生此世,再也爬不出来。或者从他18岁开始,从更早开始,他就根本没有爬出来过。
“……记不清了。”牧星野声音发颤,不敢抬头看言和的脸。那些过去的灾难像藤蔓,紧紧绑缚在他心脏上。在最爱的人面前坦白,是把这些藤蔓生生撕下来,带着血肉给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