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星野长了一双狭长的瑞凤眼,微仰着头看人的时候,天真中带点欲,鼻头翘而挺,唇线丰润,微张开,露出一点点白牙齿。
言和眼神暗了暗,说了自打牧星野进屋后的第三句话。
“你也知道烦人。”
言和的声音低回,说什么都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语调平静也平淡,这样的他显得少年老成,说的话也没有一句诳语,等真的长大了,在一众同龄人中更显得沉稳和让人信任。
但也有个缺点,他说的每一句话,如果没有情境和语调加持,你就很难分辨他话里的真心,到底是随口说说,还是动了怒走了心,一概猜不透。
所以牧星野也不知道这句“烦人”的评价,是斥责还是调侃。
“那……可以加吗?”他不死心地问。
言和把手机拿出来,扔到桌上,没再言语。
牧星野眼神一亮,赶紧解锁打开,很快就加了对方好友申请。
然后秉着做事做到底的原则,又催言和:“我加好了,言哥,你过一下吧。”
点开手机,下面果然有个小小的“1”,申请人的头像和之前给他脸书上点赞的头像一样,是一颗星星图案,昵称是“爱你的小星星”。
刚加上,立刻就弹出来一个表情,一只小狗转着圈在撒欢。然后下面又跟着自己的电话号码,还是之前的号,没换,但是言和出国后把这个号码拉黑了。
牧星野还沉浸在终于把言和加成好友的雀跃中,冷不丁听到一句:
“调酒师也需要出差吗?”
牧星野一怔,抿了抿唇,低下眼眸。
把他羞愧和难以启齿的微表情尽收眼底,言和做了个放松的姿势,闲散地靠在沙发上,似乎只是随口问了这么一句,但他的气势又莫名有点迫人,让人不敢撒谎。
牧星野不会撒谎,他知道有些事早晚要说,就算不说,言和也未必不知道。
“……我还有一份工作,给万顷做助理。”
“是吗?”
“嗯,是助理,我们签了6年的合约,快结束了,还有一年。我这次出差,是要跟他去外地一个项目部。”
言和突然笑了,嘴角牵起来,眼底却很冷。
“所以你说让我等等你,是让我等一年的意思?”
牧星野很快明白言和这句话背后的影射,他想解释,但怎么解释似乎都不对,只好陈述客观事实:
“虽然还剩一年合约到期,但按照约定,只要我在这期间把钱还清,随时都可以离开。我会尽快把钱还上的。言哥,你相信我,我知道我名声不太好,但我真是只是给他做助理。”
牧星野名声确实很不好。
言和还在国外的时候,任时无和江褚去看他,提起这些事来总是欲说还休。到底还是江褚憋不住话,被言和一套,就全说出来。
大概就是当年眼高于顶、众星捧月的牧家小少爷为了钱,给万顷做了情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或者连情人都不够格,只能算是个床伴,对外还声称什么助理。
还有更难听的传言,说万顷包养了他好几年都没厌,主要是因为牧星野任打任骂任折腾,比其他的小情人都抗造,深得万顷这个变态的喜欢。
任时无知道江褚把这些话说给言和的时候,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言和是谁,言和是曾经把牧星野捧在手心里看着、护着、宠着,平常磕破了点皮都要紧张地出一身汗的人。
他俩一起长大,只比牧星野大两岁的言和从小就带着这只小号的跟屁虫。他们上同一个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甚至大学,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
直到言和在自己18岁时和牧星野表白,21岁时分开。
分开那年,言和21岁,牧星野19岁。分开之前,牧星野不见言和的最长时间记录是三天。
任时无心里明白,虽然两个人分了,但最大的原因到底不在这俩当事人身上,虽说有些事牧星野是做的不合适,但还到不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决绝。
人又不是开关,说不爱就不爱。
等江褚明白过来,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他对牧星野无感,但怕言和难受。两人又小心翼翼陪了几天,发现言和并无异样,才慢慢放下心来。
牧星野咬咬牙,干脆一口气把话说完。但有些话想要全部说完,必然会把他想避开的一些过去牵扯进来,那对两个人来说都是无法弥合的创伤。
“当初他帮我父亲平了一笔钱,我要在6年内把钱还上,这期间要做他的助理。其实他也不太找我,我就同时做着一些兼职。等我把钱还完,我想干干净净和你重新在一起。”
其实大概的事情言和是知道的,临出国前他就知道,但一些细节和详情他并不了解,所以他问:“多少?”
牧星野报了一个数字。
是一个就算让他做60年助理也还不清的数字。
言和听到这个数字,脸上的笑还没散,但眼神也依旧冷。
“还不上呢?”他问,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牧星野能还上钱的样子,“那时候,牧家所有资产都冻结了,你连下一年的学费都交不起。”
做6年的助理,还上这笔钱简直天方夜谭。就算牧星野有三头六臂同时打十几份工,也不可能在期限内还清。
还有一句话言和没说,自己出国前,是打算给他留一笔钱的,只可惜,当时的牧星野看起来并不需要。
现在也更没必要提了。
“还得上的,我后来凑够了大部分钱,只有100多万的空缺,现在还的差不多了,只剩下20多万。我再努努力,只要最后一年全部还清,我和他的合约就无效了。”
然后他又慌慌张张把这些钱怎么凑出来的讲了一遍。
牧家出事后,牧星野远在外地的外婆心疼外孙,悄悄把自己的一套小房子卖了,把房款全部打给了他。他个人名下还有母亲留给他的一部车和一些基金,这些法院都动不了,他也都低价卖了出去。
“算了,”言和捏捏眉心,仿佛刚才的质问只是一时失态,牧星野的债务和情感都和自己无关,“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