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本王若出面,陛下定会力保。”
轻描淡写的话听到耳边,五皇子先是神思冻结了下,不久后,他眉梢一个起伏。
是了,皇叔行事向来最为牢靠,公认的操守方正,稳健持重之人。纵是朝中衮衮要臣,也无人能抵得过皇叔之名望。恐怕都不用旁的人质疑,父皇便会力保于他。
愁绪消散,喜色晕开,五皇子心神松泛下来,复又开始猜测道:“也不知那六幺门,到底几时会将东西献给东宫。”
“喵呜”
软软的猫叫声响起,那小狸奴想是嫌地上硬实,起身轻灵地跃上景昭膝头,不管轻重便一团乱踩,且毫不讲理地往他怀里拱了拱。
这般窝赖之气,着实令人眼熟得紧。
景昭收着眼睫看了这猫儿小片刻,唇角浮出些笑意:“很快,应当也就这一两日了。”
这场交谈后的后日,果然正午刚过不久宫里头便传来消息,道是东宫已然寻得鬼功球的踪迹,且将一应人等带入大内面圣。
而手握那鬼功球之人,正是沃檀。
咽下喉中最后一口汤药,景昭自坐椅之上起身,快步往宫内去。
而彼时,沃檀正走过令人望之耸然的御道,踏入禁卫成列的繁复宫殿,到了一处名为文德殿的宫室之外。
皇帝不是想见立马就能见得到的,沃檀去时,太监说是里头正在议事批折子,让她在外头侯着。
这一侯,就是小半个时辰起步。
过程中沃檀百无聊赖,但连个呵欠都不好打,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当是小时候做错事被师父罚站了。
数完地砖纹路,再数鞋面有多少针线。在沃檀开始数起手背的青筋时,听得守在门外的小太监唤了一声:“冯公公。”
有个影子压地而来,那人走得有些慢,直到沃檀连青筋数完了,他才走到沃檀跟前,驻足停下。
接着,沃檀听到这人在问那小太监,她的身份和来意。
小太监如实作答,且话里对这人格外敬重,应该是太监里的头头。
听出这位冯公公的有些苍老,趁他在跟那小太监说话,沃檀微微抬头瞟了一眼。
清癯修长的一张脸,瞧着年纪可不低,都长花白眉毛了,下巴也有些矮瘪后缩。
想是惯常勾着腰的原因,这宫里太监的身量都比侍卫要矮,几时都是双手扣前,而且说话声音都不大,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
不好看太久,沃檀正想收回目光时,那冯公公却偏了偏头,跟她接视了一眼。
也就这样短暂的接视,竟于陡然之间,让沃檀生出些眼熟的错觉来。
那太监目光收得很快,他上前叩门请安,在得了里头允可后,便进了那文德殿。
再有两盏茶的功夫,沃檀也被唤了进去。
楠木包镶的花架,绣着回字纹的地毡,殿室之中漫着一股醒神的龙脑香,舒展且厚重。
一片肃穆之中,沃檀走上前去,恭恭敬敬行礼问安:“民女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无人应她。
殿室之中明明有好几个人,却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
足有十好几息,才听见一道声音唤她:“起来罢。”
沃檀起身,见得御案之后坐着个颊圆丰满,印堂明润的男人。他生着中部高峙的鹰鼻,看着团头团脑,一双鹤眼却有如枭隼,不怒自威。
这便是病秧子的皇兄,当今天子。
这位九五至尊似乎眼神不太好,唤了她起身之后,又半眯着眼一直打量她。
长时不说话,沃檀老老实实受他打量,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犯起嘀咕来,想这都是兄弟,病秧子的肉怕不是都长这皇帝身上去了。
还有胡飘飘曾经说过,病秧子如果身体好,那现在皇帝宝座上的,就是病秧子了。
这么想着,沃檀不由神思外放,脑中浮现病秧子当皇帝的场景来。
想他穿着赭黄色的龙袍,身后跟着一溜太监,每日来回于三宫六院之间,被妃子缠得龙精气血补都补不及,甚至一边处理政事,一边咯血。
嘶真刻苦。
“这鬼功球,你如何拾得的?”神游天外时,御案后的皇帝终于出声了。
这位天子应该是有些鼻窦之症,声音不爽利,每逢一句话说完便要清清嗓。
定了定神,沃檀答道:“回陛下的话,这东西是民女在一处巷落里拾到的。”
皇帝手心握着鬼功珠看了会儿,视线又落回她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沃檀。”
“哪里人氏?”
沃檀一一作答。
可渐渐的,这位天子越来越像堂审犯人似的,问过她是哪里人,又问她的年纪,甚至住处,家人。
所幸的是在入宫之前,门主已经与她校好了这些。
几回对答之后,察觉皇帝目中探究显露,且有越问越细的趋势,沃檀胸内不由犯起小小踢蹬。
这皇帝不看球不问球,总看她问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