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过了病气给她,景昭早便提过要分榻,起码分被睡,但都被否了个利落的。这会儿夫妻二人同盖一床被,在里头边摸手,边说悄悄话。

沃檀聒噪,话密起来便像给人耳朵搔痒似的,闹得景昭总要侧一侧头,躲避她口鼻之间喷出的热息。

且他这妻有时候不想说话了,就往他手心写字,一笔一划摩挲着,挠得人心也难定。

而在手上写字还算她宽容了,不安分起来,她的指腹会落在他的胸背或脖颈,甚至大腿,更甚至……直接上毛笔。

比如这会儿,他侧面卧着,后背有尖尖的笔头在上面写着:“你这病什么时候能好?”

只比蚊虫叮咬力度大些的笔触落在背上,那笔像故意顺着他筋骨的走向在游走,痒嗖嗖的,令他浑身血液都往那处冲去。

明明还隔着层衣料,人却如同吞了阿芙蓉,神魂要落不落,只能抓着被卧的边,竭力克制。

再一次,景昭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早知有今日,就不该教她玩毛笔。

缩了缩腿,景昭勉力收着理智,极小声答她:“再过一段时间,莫急。”

想是背向的姿势吞音,没怎么让沃檀听清,她引身趴去他颈旁:“什么?”

贴得这样近,景昭只能埋头去避:“秋闱案起,陛下再想保太子也不能够,何况……还有旁的事在后头。”

沃檀挎住他,这回也不用毛笔了,直接伸手在他脖缘写:“所以太子怕被废,会铤而走险去轼君?”

第88章 痴情 咱们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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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昭不是刚愎武断之人, 就算有九成九的把握,也极少把话说死。

所以太子会否铤而走险,他尚不能说个准字, 但在他颈侧写字的这个人, 肯定没怀好意。

她落笔豪迈,一撇能撇进他脖领子里,一捺, 更是能流到他喉结去。

属实无奈, 只得伸手捉住她:“今日去秦府, 可见到旁的人了?”

腕子被他包在手里, 沃檀轻轻拧了拧:“只看到外祖母跟绾儿嫂子, 还有个胡飘飘。你想让我见谁?我阿兄?”

“唔……有你那位同门在, 舅兄应当不会出现在秦府。”为转移她的心神,景昭被迫当了回好事者。

果然沃檀忘了挣扎,打鼻腔逸出声悠长的叹息:“是啊,舅父和秦表兄走了以后, 本来阿兄不时也会去秦府走一趟的, 现在胡飘飘在, 他怕是轻易不会再去了。”

说完上头的话, 她把脑袋耷拉在他肩窝:“不过胡飘飘本事不赖。外祖母本来因为太子妃的事有些吃不下饭的, 绾儿嫂子劝不好, 胡飘飘哄逗几句,老人家胃口倒开爽了些。”

“只要她是个可信的, 又实心照顾老太君, 留在府里倒也使得。”景昭诚意陪聊,正踟蹰要不要继续问及大舅哥的私事时,原本包握住的那截细腕突然翻了个面, 接着往前穿了穿,伸长的手指一点一点,顺势爬进了他的袖中。

就寝时的中衣本便是窄袖,能容她一只手进去已经有些挤得慌了,偏她还得寸进尺,把那手使劲往里闯,或是掏来掏去,也不知到底想掏些什么。

“檀儿……”景昭有些不安,想动动胳膊时,却被她下巴压得紧紧的。

而沃檀已有了新的乐子想聊,压着声音道:“听说苏国公府最近在给苏弘阳相看姑娘,本来相中大理寺郭少卿的长女,都走到纳吉了,突然有传闻说他……不举。”

照实说,景昭没怎么留意她的话,盖因这人边张着嘴,边在他袖笼里头为非作歹。

五根手指依次落在臂面,或是齐齐一揪,或拔弦似的来回挠动。

她不爱蓄甲,手指光秃秃只余月芽儿似的一点甲缘,抓挠起人来麻嗖嗖的,痒得像在活受罪。而若躺着不动,那就是肉贴肉的滋味儿。

她从从容容在他心里拖出一片泥泞,而口头上还忙着说苏国公府的事:“我还听说那府里养了个怀孕的丫鬟,打算一成婚就把那丫鬟抬成偏房,到时候孩子生出来了,再记到正室名下养着。”

景昭闭了闭眼,满脑子都是她的声音爬来爬去。

她妖精似地趴在他肩头,不拔弦了,改为五指齐齐抓住他的小臂,从手肘到手腕来回滑动,轻轻慢慢上上下下,动作别有深意。

天下还有比他这妻更磨人的么?景昭苦笑不迭。甚至时常怀疑不是他娶了她,而是她纳了他,因而莽出一身浑劲要消受他,把玩他,恨不能拆了他仔细研究身上每一寸骨节,敲敲打打摩摩挲挲,看哪里最得趣。

可譬如此刻,哪怕气息被她拔得东倒西歪,他也不能做什么。

若是挡,她要嫌他矫情,若是避,她定怪他古板,可若是迎合……顾虑有些多。

一则,宫中每日有医官来请脉,府里又有吕老看脉。倘若跟她闹将起来,就怕一发不可收拾,明日定少不了被念叨,亦有可能被医官背地里说道。

二来,以他身子眼下的情形,并不方便服食避子丸。虽有旁的方式可挡一挡,但到底不如药物来得放心。而碍于形势处境,她尚不适宜有孕。

但若细细论来,他也有私心。

二人成婚并没多久,他不愿让她这样快就怀上孩子。

与她亲近几回虽也尽兴,甚至有时尽兴过头,但到底不如养好身子要肆意。她贪他,他更恋她,新婚燕尔不足一年,怎会不想夜夜笙歌?

耳边的絮絮声停了下来,景昭睁开眼,撞入沃檀狐疑的目光中:“你困了?”

景昭摇头:“还未。”

“那你闭什么眼?不爱听我说话?”沃檀登时恼了,小臂也不撸身子也不挨,抽了手便滚回枕头上,背身向墙壁。

把人闹到心浮气躁,还不许人闭眼定定神,这股子蛮气当真令人头疼。

景昭转过身子,慢慢挪了过去。

他一接近,她就往里挪,可她挪了他只得追,于是不多时后,沃檀的脸都快贴到围屏上,连后脑勺都是气咻咻的。

景昭凑近,彼此间的距离短成方寸。

他将手搭去她腰际,支起身子来吐出好些赔情的话,沃檀以牙还牙,紧闭着眼不说话,压根不搭理他。

景昭无奈,酝酿了新的一番话正待要说,陡然气息一阵阻滞,收过头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