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扶住她:“这样晚,你怎么来了?”

沃檀被垫着坐了起来……气力这么大,人明显是清醒了。

“我睡不着。”沃檀眼睫煽合着,慧黠一笑道:“睡不着,所以来睡你。”

既是醒了,景昭一张嘴便先咳了几声,待咳过后,薄薄的眼皮撑起无奈的眸光:“之前你我那般已是逾矩,成婚之前,不可再胡来了。”

沃檀是个灵泛知变通的人,张臂便要去抱他脖子,然而嘴里才吐了个“夫”字,两瓣唇便被捏住:“留着,等洞房那夜再改口。”

这意思,便是现在改口也没用。

沃檀后知后觉,开始悔刚刚没有直接给他下点迷药或者软筋散,否则他这会儿只有站起来的份,怎么坐得起来?

“可我想……”沃檀在他手里挣扎着发声,唇上的桎梏并不用力,她于一息间往后退了退,又精准地咬住那根手指。

她也不用力,就那样狗叼骨头似的咬着说话,骂他明明也有势头,这关节眼上又装蒜。

她想煽情,但又不是真的委屈到能抹泪,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过会儿,伸舌推了他一下。

指关再被别有居心地碾,景昭捏了捏她的下颌将指头抽出来,又把她揽在膝上,撩开帐幔打算给人抱下去。

然而他才动了动,她便抓住最里侧的床柱,整个上半身都凌于他头顶,就是无赖地不想走。

就这么僵持了会儿后,她在泼皮行径中发嗲:“我真睡不着,也想提前认认床,就躺一晚也不成么?”

大半夜被她溜进来闹成这样,景昭眉心轻绞:“不可,这样委实太逾矩。”

有朗月窥进,帐内光线不算太暗。沃檀盯住他,以分辨是不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戏码。

可这人面容雪静,眸无春波,鬓角生的汗是被她上蹿下跳嬉闹出来的,不像有诈。

沃檀骨嘟着嘴:“我刚刚做噩梦了,梦到陈府那个偷偷溜进我房里,举着刀子要杀我。还梦到……我那个没见过面的爹。”

景昭心内塌陷,抹去她眼里假里假气的湿答答,终于还是将人收入了怀中。

沃檀总算是如愿躺了下来,香衾软枕,玉郎在侧。只郎清心寡欲,不容侵犯。

但纯躺不动?除非她是死的。

悄悄动了动身子,沃檀脑袋不经意地一歪,便靠到了景昭肩上:“这两天,你有没有听说什么谣言?”

说话就说话,一张榻拱共就这么大个地方,二人就算各睡一头也能听得清,她却偏要把气都往人耳朵里吹。于是本就睡姿端正的人,也不得不变换着姿势,以防她出其不意地偷袭。

景昭脖子向外滚了滚:“何意?”

“就是听起来特别假的消息。”沃檀跟了过去:“我梦见你听信别人的话,误会我。”

夜半过府胡闹,她才睡了多久,这么些梦。景昭叹气:“怎会,我永远最信你。”

“你不怕我骗你,害你?”沃檀撑起头来看他:“人家说龙生龙凤生凤,那个婆娘那么恶毒,你不怕我跟她一样,将来也谋害夫婿么?”

景昭最是听不得她提起旧事的影子,伸手摸摸她的发:“那也认了。”

沃檀晕陶陶,直接栽了下去。栽得特准,颊贴颊鼻碰鼻,但也只在他唇边徘徊,鼻息屡番刺着他的唇峰,怎么也不肯印过去。

就这么蜻蜓点水般地骨碌了会儿,她利落地往回归原位:“睡了!”

片时,呼吸匀长。

忽受冷落,景昭看了看那黑漆漆的后脑勺,心内莞尔不迭。

他近来重务缠身,白日里又措置了些事,这身子骨本也不算争气,疲乏有时,困倦有时,加之方才被她这一通闹,上半夜攒的精神慢慢消散,于是渐也入眠。

成眠前的最后一刻,他影影绰绰地想着,身旁有她陪着,倒也安稳。

然这安稳,到底是假相。

二度睁眼,已没了多少迷蒙的机会,清脆的裂帛声直接将他揪出梦境,虽至清醒也不过短短的几息,却发现自己手腕紧着,如同被蛛丝缚住的叶虫。

第69章 不嫌弃 昭郎,我给你作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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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啦?”

脆生生的话语杀入耳中, 方才还闭眼睡得正香的姑娘,从榻尾慢慢爬了过来。

景昭才收了收肘,又听姑娘悠悠提醒道:“劝你别动, 否则我马上喊起火了, 让你的侍卫都进来瞧瞧。”

她眯着眼,山大王般居高轧着:“别的动静他们或许不敢轻举妄动,但听到着火了, 怎么都得破门而入吧?”

这怕是又生了什么诡拐的点子, 景昭心知不对, 无奈仰她:“快些解了, 莫要胡来。”

沃檀才不搭理他, 抻了抻手里余下的一片布条, 径自夸道:“你府里枕巾料子真好,又滑又结实。”

看着那布条,景昭心中浮起不妙的预感来。

而他浮起联想,她则伏下身子:“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刚才乖乖的, 可不就没这出了?”

指责完他自讨苦吃后, 沃檀甩了甩布片哼笑道:“我大老远跑来不成事, 今天岂不是白喘气了?”

划开的枕巾在空中拂动着, 带起些微的风动声。景昭喉咙轻滚了下, 意图与她打商量:“先松开吧,这般……委实不舒服。”

听他说不舒服, 沃檀倒也凑过去看了看:“这就起痕儿啦?都你肤子太细, 不过这都小伤不妨事的,习惯就好了。”

本就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几句扔下去便再不管了。

沃檀直起身来, 像骑着大马衣锦还乡的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