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的地铁正是晚高峰时期,沙丁鱼罐头似的地铁里挤满了下班的人,每个上班族都因上了一天的班,脸上出现困倦,无人欣赏这粉橘色的晚霞。而在矜持外表下埋藏着各种心思的于真意和陈觉非两人挤在这群人中,尤为格格不入。

一个中转站到了,大批人下车厢,又大批人上车。于真意坐到了最边上的位子,陈觉非就站在她面前。

地铁寂静,车厢外的轨道漆黑一片,地铁行进过程中摩擦空气的声音像呼呼风声中夹杂着的野兽的嘶吼。

于真意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她看到自己的膝盖正好碰上他的腿,随着车厢的晃动,仅有的那点小面积的肢体接触像摩擦产生的火焰。

理智快要倾覆。

她抬头看陈觉非的时候他正盯着车厢里的那个电视广告看,他的手握着自己脸侧的扶手,和脸颊不过寥寥距离,只要她主动往那边挪一点点,就可以贴在上面。

她有过想吻一吻他的手的念头,但不只是吻,她想用湿濡的舌尖舔过那里,一下一下顺时针地打转,鱼是如何缠绵地绕着水波游动,那她就想如何缠绵地亲吻他。

膝盖相碰的地方时不时摩挲着,脑子里的危险念头更像是催化剂,她的脸开始发烫发热。

她明明可以挪开,但是她不想。

这一站到下一站的行驶时长只有三分钟,她知道下一站会下去很多人,但上来的人却不多,他马上就会有位子,他不会站在自己面前了。

所以,她要开始做坏事了。

青春期又名思春期。心猿意马的少年总会因为一些小小的在旁观者看来不足为道的肢体接触而面红心跳不止,然后在脑子里想象出一帧一帧让人面红耳赤的暧昧场景。

比如现在,陈觉非觉得自己的腿有点麻,这种一会儿相交又一会儿脱离的摩擦比钝刀割肉还要痛苦,可矛盾的是,他更想长久享受这种痛苦。

他强装镇定地把头看向那个无聊的广告,然后,手背上带起一阵突如其来的,和膝盖上一样的触感。

他低头看见于真意睡着了,她的脸颊贴着他的手背,披散的长发埋住了她一半的五官。

贴在手背上一定不舒服吧。

陈觉非这么想着,小心翼翼地将手转了个向,手心贴着她的脸颊,于他而言,更像是抚摸。

她的脸颊因为挤着,肉有些软。即使地铁上开了空调,她的脸还是很烫,是夏夜也无法消磨的热意。

掌心处传来的微妙触感只需一刹,就能让原本就已达到沸点的血液彻底沸腾,就能让本就在理智边缘徘徊的高中生的妄想再次发酵。

他想捏住她的后脖颈,从上到下细细密密亲吻她,用手指探究每一个可以掩藏秘密的角落,看她被迫地承受着似痛楚又似快乐的感觉。

怎么办,为什么是在地铁上?

理智早就抛进了地铁最黑暗的地方,此刻,他想做别的事情了。

“下一站,锦阳路”车厢里播报的女声像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洗涤完当下的所有暧昧。

陈觉非回神,脑袋因为那可怕的幻想胀痛酸涩。即使没有理智,礼义廉耻也已然后知后觉地爬了上来。

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

他伸出手,想要点她脑袋,觉得不妥。

又想碰她肩膀,好像也不妥。

现在的想法和刚刚截然不同。他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此刻居然开始一本正经地认为,和喜欢的女孩子肢体接触,好像本就是一件不妥的事情。

所以他只能借着叫醒她的名义动了动那被她压着的手,蜷曲的指尖自然地触碰过她的脸颊,像捧着她的脸。

于真意动了动脑袋,她抬起头看着陈觉非:“到了?”

陈觉非把手背到后头:“到了。”

出了地铁,两人回家的方向并不同,陈觉非坚持说晚上回家不安全,要把她送到小区门口,自己再回家。

告别陈觉非,于真意没有立刻进小区门,她探头探脑地往外看,看到陈觉非站在路灯下,脊背挺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到出神。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上面余温未消。

今夜,谁是心怀鬼胎的那一个?

·

今年运动会因为一场长久的暴雨延期半个月,所以期中考试安排在了运动会之前。本次期中考试的座位表并不按照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来排名,全部打乱重排。

考试座位表被班主任贴在了后头,于真意去看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名字前写着陈觉非三个字。

这么巧啊,这场考试他坐在她的前桌。

于真意坐在位子上,边托腮边转笔,目光落在教室门口。终于,她等到了陈觉非。

她抬手,像招财猫那样晃了晃:“好巧哦。”

陈觉非在她前面坐下:“好巧。”

语文考试时长两个半小时,于真意做完整套试卷后还剩半个小时,她趴在桌上,看着陈觉非的背影发呆。

语文考试是剩下时长最多的科目,大家都提早做完了,他怎么还没结束。

盯着盯着,有些无聊。困意也跟着上来,她伸直手臂,以手臂做靠枕,枕着睡觉。

等陈觉非做完卷子又检查一遍之后,还有十分钟。他揉了揉脖子,余光瞥见于真意伸直的手臂。

她手腕上带着的手链像主人手里的飞盘,似乎在对他说:来啊。

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身子朝她手的方向挪,手臂贴上了她的手。

她可能是睡着了,手刚触碰到他的手臂就条件反射地捏了上来,隔着薄薄的棉质校服布料捏着他手臂上的肉,一下又一下。

很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