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只得道:“江家家事未了,这喜酒怕是喝不成了……”

他一开口江浸雪满是感激,立刻道:“是、首辅说得是!还请诸位先行一步,稍后江家会备礼,一一登门致歉!”

首辅发了话,即使有心想看热闹也留不下来。

一会儿功夫宾客走了七八,江浸雪忙又将祖父迎到主位上,因腿脚不便,索性就将软轿搁在喜堂中央。

“念!!”

江老爷子仍不松口,江怀安只得道:“江家家训凡江氏子弟,此生不效慕容氏,不受慕容恩,不结慕容亲……”

话一落,楚若颜也惊了一跳。

她只知道外祖父不准族中子弟入仕途,却不知这三条家训,处处针对的是皇家!

晏铮倒是想起一些旧闻,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江怀安又道:“祖父!孙儿娶的是若音表妹,跟皇家没关系……”

“没关系?那她义兄是谁?老夫进京的时候怎么听到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说她是哪个王爷的义妹?”

江怀安争辩:“祖父,只是义妹,并无血缘……”

“呵,只是义妹?”江老爷子一声冷笑,抬眼睨向江父,“拿来。”

江父一哆嗦,只得将那五十八张地契送过去,江老爷子拿起来劈头砸在江怀安脸上:“这是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不受慕容恩,不结慕容亲,三条家训你犯了两条,还有脸跟老夫在这儿争辩?!”

江怀安没想到这东西竟也会成导火索,眼看身边新妇娇躯颤抖,不知是羞是恼,他竟鬼使神差站起来,顶撞道:“祖父!孙儿知道您与慕容家有仇,可那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何况表妹她跟慕容家没有关系,这些地契也只是人家送的新婚贺礼……”

“哈,上一辈的恩怨?”江老爷子横眉怒目。

江父脸色惨白一个劲儿地拉儿子,可江怀安被逼到了极点,痛苦吼道:“是!您和父亲,你们都有你们的理由,可我呢?我倾慕表妹十几年,我只想娶她为妻,我错在何处,为何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我们,为什么?!”

江老爷子不为所动:“老大,你告诉他为什么。”

江父叹口气,不忍道:“怀安、浸雪,你们可还记得你们的二叔公、三叔公,还有几位姑祖母吗?”

兄妹二人点头,就听他低声道:“他们都死了……慕容家怀疑他们窝藏前朝余孽,不由分说,五家二百七十条人命就这么没了……那时对方还想对父亲下手,多亏了你们大姑母嫁进楚家,当时楚国公已是户部侍郎,皇帝面前的红人,就因着这一层关系,所以咱们家才逃过一劫。”

众皆震惊。

楚若颜听到“前朝余孽”几个字,猛地抬眼去看晏铮。

只见他面色微沉,缓缓点了下头。

她心头一寒,只听外祖父的声音冷如坚冰:“江家和慕容氏不共戴天,你要娶你表妹,可以,但你要娶慕容王爷的义妹,万万不行!”

江怀安还未及言语,便见楚若音掀了喜帕,提着裙裾飞奔而出。

“若音表妹!”

“二妹妹!”

楚若音充耳不闻,边跑边胡乱抹着泪。

她不嫁人了,她再也不嫁了……

江怀安心痛如绞,也不顾祖父父亲呵斥追了出去。

这场喜宴最终竟以这般结局收场,楚若颜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

从喜堂出来,上了马车,她才忍不住问:“方才外祖父说江氏五家受到牵连……那牵连他们的前朝中人,当真是柔敏郡主吗?”

第300章 等你准备好

晏铮没答,而是递了一杯热茶给她。

楚若颜轻抿两口连忙抬眼,男人才道:“此事我听父亲提过,那是先帝刚登基不久,大肆捕杀前朝皇室。你也知道,云宁帝无后,所以捕杀的便是晋王与摄政王后人。当时派去的是先帝亲信鹰扬卫,宁可错杀不肯放过,父亲和还是太子的皇帝多次进谏,但你也知道,先帝对云家十分忌惮,所以尽数驳回。那两年,少说也死了几万人吧……”

几万人!

楚若颜惊地说不出话,晏铮执起她的手,低声说道:“阿颜,这与你、与任何人都无关,皇朝更替,向来都是血的代价,要怪也是那些鹰犬们肆无忌惮!你放心,这件事后没过几年,当初去扬州的鹰扬卫大多暴毙,鹰扬卫首领更被五马分尸曝尸城头,多半……是云琅他们的功劳。”

云琅?

想起他那一头白发,明明也才二十五六的年纪,却饱经沧桑。

心头不禁一痛:“那他、他那些年是怎么过的?”

晏铮叹息着环住她的肩:“据影子之前查回来的消息,那两年他东躲西藏,日子确实难捱,但后来西疆王出面,兵临城下,双方应是达成了某些约定,自那之后便没再捕杀过云家人了。”

“不过云琅那性子你也知道,睚眦必报,所以他带着百晓阁站稳脚跟后,就开始疯狂报复。那几年时常有官员在回家路上,走着走着就没了,第二日要么被发现死在臭水沟里,要么漂浮在渭水河上,京城之中人心惶惶,差不多涉案人员死光了才消停。”

楚若颜听得难受得很。

那时候云琅才多大?十二三岁的孩子,就整日泡在血河里。

难怪他表面上玩世不恭,实则那般厌世……

“晏铮,江家和摄政王有关系吗?”

男人凝目,眼底划过一丝无奈:“阿颜,你总是太聪慧……不错,江家和摄政王一家关系匪浅,江老夫人年轻时还是摄政王的乳母。”

楚若颜身子一颤闭上眼:“如此也就说得通了,出事后,王妃忠仆带着柔敏投奔江家,江家被牵连,便又借着我娘这条线,将人送到父亲府上……父亲藏匿了她们,直到贵太妃寻来……”

说到这里想到什么,连声音都在发抖:“晏铮,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贵太妃来要人的时候,父亲、父亲其实并没有真的交人……”

“阿颜!”晏铮打断,用力抱住她,“你颈后没有胎记,手上也没有云琅说的伤疤,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