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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大人,还是未寻到夫人的踪影。”
沈娥甫一从医馆出来,拐进小巷,耳畔便骤然落下这句话语。
她眼还未抬,便急忙侧身擦着墙壁躲过去。心底激荡回响,她指尖放在石墙之上,一点点划出几道划痕。
呼吸重起来,她眼底晦暗,又急忙微微探头从巷子中看去。
只见陆影立在巷子一头,身后跟着数十位身穿黑衣的男子,面上并无神色,只是冷寒。
她心尖一跳,随即便听见陆影厉声道:“继续找,今日若再得不到夫人的消息,我等着便等着埋骨在外边吧!”
“是,陆大人。”
“昨日主子刚得了夫人的些许消息,便被急急召入宫中,现今仍无消息!若我等再不能将夫人寻回府中,恐主子难以安心!”
沈娥并未听见陆影最后落下的那番话,她适才便悄悄收回身,轻而缓的移动脚步。不过半刻便从那巷子中出来,急忙寻了鱼河县到山上的山径爬了上去。
虽说她腹中胎儿稍稍安稳,不应再如此跋山涉水劳累。可若是被那人捉住,怕是她与腹中孩子都活不了。
鱼河县以西,是座密林,林中草木成群。如今天边初阳微升,林中却仍是云雾弥漫。
山径蜿蜒朝上,泥土泥泞。
“容郎,我走不动了。”女子娇俏的声音此时病恹恹的传来,抬眼看过去只能瞧见鹅蛋似的脸尽覆苍白之色,唇瓣也因着几日赶路干涸裂开。
容朗杵着根粗木,狠狠插进山间的湿土里,闻言又将怀里的女子拢了拢。嘴唇亦是发着白,显然没比那女子好上多少:“阿怡,再坚持坚持,翻过这座山,我们就能到另一边的村寨了。你爹娘就再也不能把我们拆开了!”
王妙怡原本溃散的神绪,因着这几句话又渐渐鲜明了些。她卧在男人怀里,抬手扣住男人握在她腰上的手,用了点力气。
“……容郎,我们继续走吧。”
二人皆不是鱼河县中的百姓,而是邻县清水县上的百姓。也算是对苦命鸳鸯儿,因着这女子是那清水县王地主家的四女,却自小喜欢上了自家嫡兄的书童。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称得上是一句“青梅竹马”。早在王妙怡及笄之时,便与容朗暗中定情,只愿与彼守终生。可待王妙怡十六岁半之时,那王地主便生生给她硬套了件婚事,是个好人家,她却不喜,只愿与容朗厮守终生。
两人一合计,便干脆从家中逃了出来,一连越过鱼河县,一路往西走,找个镇上安定下来。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小姐!小姐……”
二人适才扶持着上了泥坡,耳边便清晰的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王妙怡心尖重重一跳,立马认出来这是她闺房丫鬟秋菊的声音。眉眼顷刻间覆上焦急,连忙握紧一侧容朗的手。
“容郎,怎么办,我父亲他们派人追来了!”
彼时面上也是一片惨白,却还是先定了心神:“我们快点绕过去!”
可才疾步走了几息,面前便倏然出现一条岔路口。
“容郎,走哪边?”
王妙仪丫鬟秋菊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此时心中更是焦急。
容朗还没来得及回,身侧却擦过一阵犀利的风,直朝着身侧的小道过去。
他一愣,抬眼却见是个穿着素色衣衫的女子背着包袱,从他身侧快速擦了过去,跑进了那条小道。
他没来得及反应,便对怀中的王妙怡指了身侧的小道:“走这条!”
或许是因着他二人奔波许久,从未见过赶山之人。如今好不容易同见到一个与他们一般奔波的人,心下想是恐怕也是家中出来逃婚的女子。
是以三人竟是前后脚跑在一处。
彼时沈娥则是饿的有些眼花,适才从医馆出来,她便腹中有些饥肠辘辘。可乍一看见陆影等人,便忘了再备些粮食,只顾着爬山逃跑。
如今腹中饥饿感更甚,她包袱里却没多少食物能够充饥。好在因着这两日在医馆中修养的好,她又特意控制了赶路的速度,并未觉得腹中坠痛。
想来她腹中的孩子安好。
思及此处,沈娥心中才稍稍有了一丝安慰。
瞥见身侧这两人,她心下虽是疑惑。可见这两人亦带着包袱,且行为举止亲密,神色又有些慌张。便能猜出几分,这二人怕又是从家中私奔出来的一对鸳鸯儿。
她不由得想,那时的苏明曦与自个儿的情郎,也是这般相互依偎逃命的吗?
可若是彼时她尚在太常卿府,便能收到消息。那苏明曦半路便被她那所谓的“情郎”抛弃,流落街边,最后被人送去人伢子处,转手卖去青楼,险些丧了清白。
若不是苏府之人常年在外奔波寻找,及时发现她的踪迹。恐怕此时那苏明曦早已受辱自缢而亡!
“小姐!小姐你在哪儿……”
倏然间,不远处越发清晰的声音传来,容朗和王妙怡的脚步瞬间加快。
同时沈娥脚下的速度也犹如生风,快了起来。只因她方才分明听见隐在那声“小姐”之下的,还有一声明晃晃的男音,说的是“夫人”!
赫然便是方才她在巷子中遇见的陆影!
“锵!”
身后一把长长的飞剑自三人身后砍来,又乘风从间隙间直直砍出,最后划过三人路上不远处的一根粗木。
“哐啷”
刹那间,粗木被那长剑一刀斩断,哗啦啦垂倒在地。
赶路的三人不得不停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