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把那人等得眸色逐渐冷下去后,她才连忙老实道:“坏消息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接下来的一个月,他本人大概率会出现记忆错乱和信息素紊乱的症状,难以用药物控制,需要你忍耐一下。”
兰舒一怔:“什么意思?”
“先说信息素紊乱,这个症状简单一些。刚刚在开颅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动到了他的腺体,所以你家Alpha苏醒后,将闻不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连他自己的也不行,这种症状大概会持续半个月到一个月。”
芙薇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鉴于你们已经完成了彻底标记,所以,他的身体很可能会误以为你已经清洗掉了标记,进而出现一些Alpha特有的应激反应……你得小心一些。”
兰舒闻言怔了良久,心底那股惶恐缓缓散去后,他以为自己听到这段时,心头涌现的该是扭曲的快意。
毕竟……这人先前不是口口声声说要他再找一个Alpha吗?
那这个后遗症实在是太适合他了,能让他真真正正经受一次,自己的Omega彻底不再属于自己的感觉。
可理智回笼时,兰舒心头没有任何畅快的报复感,泛出的只有无边的心疼。
他那个易怒的、爱吃醋的、占有欲强的……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前回来的Alpha,睁眼后却连他身上的信息素都闻不到,那一刻,龙乾到底该焦躁痛苦成什么样?
兰舒心下碎成了几瓣,但他同时又心知肚明,这个后遗症并不算多么严重,而且最多只持续一个月,比起手术失败来说,已经算是最无足轻重的事情。
兰舒深吸了一口气:“他这次要多久才能苏醒?”
上一次记忆手术后,龙乾沉睡了整整两年。
他当然能再等上两年,但这一次,他的Alpha似乎不愿让他等那么久了。
芙薇安掰着指头算了一下:“他这次的求生欲比上次大多了,最多一个月,少的话……大概几天就能醒过来。”
事情比兰舒想象中顺利太多,他一时间甚至感觉自己还在梦里,过了半晌,他才轻声追问道:“……那你刚刚说的记忆错乱,又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是我要着重跟你强调的,因为这个症状要更复杂一点。158”芙薇安顿了一下改口道,“你家Alpha的记忆实际上可以分为三段,他带来的那枚记忆芯片中,存放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清除的半年记忆,而那张被制成照片的芯片里,则存放着我当年提取出来的,他前18年的记忆。”
“他原本身体内还保留有苏醒后一年的记忆。”
“这三段记忆彼此之间分离的时间太久了,所以哪怕手术成功,也需要一段时间的融合。”
“而且他本就有一些基础的精神疾病,所以……”芙薇安思索了一下措辞,“在记忆彻底融合之前,这三段记忆可能会混乱地占据他的主意识。”
“你可以简单地理解成精神分裂,具体的占比可能和记忆储存的时长有关,也可能那段记忆中的执念有关。”
她喋喋不休地讲了一大段,兰舒的关注点却只有一个,他立刻蹙眉道:“……精神分裂?”
“只是一个比喻而已,不算病理上的精神分裂,不用这么紧张。”芙薇安道,“简而言之,你可能会在他苏醒后的一个月内,见到三个不同时期的他……”
在兰舒难得愕然的神情下,芙薇安带着看戏般的恶意调侃道:“一下子拥有三种不同风味的小丈夫,你应该很高兴才对吧,兰舒?”
第51章 ……是十八岁的龙乾。
一下子拥有三个丈夫, 你不该高兴吗?
芙薇安的语气理所当然,兰舒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岛上那枚芯片所保存的记忆, 应该是龙乾第一次遇到他时留下来的。
兰舒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通过推测也能猜到, 那时的龙乾大概只有十五岁……还是个小狗崽呢。
十八岁把人弄上床已经是兰舒不忍卒读的过往了, 十五岁的龙乾, 哪怕只是装在成年壳子里的记忆片段,也足够让他羞愧欲绝的了。
不过,芙薇安的话却提醒了他
他可能要再一次见到那个阳光灿烂, 最终却连爱意都未宣之于口的龙乾了。
此念头一出, 兰舒的心情瞬间复杂了下去。
他心头的怒火和恨意尚未消去,心疼与愧疚又难以遏制地弥漫上来,所有情绪糅合在一起,最终凝结成了一股复杂到近乎将人割裂的爱意。
他忍不住想把那个胆敢欺瞒自己的Alpha关起来, 用尽一切手段让对方恐惧到再不敢欺瞒自己,但同时他又想把那人抱到怀里, 揉碎进自己的骨血中。
……或许自己也该去吃点龙乾常吃的那些药了,兰舒忍不住想到。
手术彻底结束后, 龙乾又被安置回了他曾经待过的那间屋子里。
兰舒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在灿烂的阳光下静静地看着他。
时间好似再一次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下午。
一切都没有变,兰舒甚至还和三年前一样,坐在龙乾的病床旁,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他留给自己的视频。
只不过视频中的内容却变了,他的Alpha不再是孤身一人且故作灿烂的模样, 而是理直气壮地和他讨要着名份与爱意。
看着视频中装出一副霸道模样,不住向自己索吻的龙乾, 兰舒心底却忍不住想到,录这段视频的时候,龙乾的脑海中到底在想什么呢?
Alpha的眼睛在烟火下闪烁着毫不加掩饰的爱意与珍重,那是比星空还要璀璨的一双眼睛。
可兰舒看着那双眼睛,心下却没由来地冒出了一个念头他当时应该很害怕吧。
他那个满打满算只有一年多记忆的丈夫,背负这么多秘密,一遍又一遍询问自己是否爱他时,心下一定很惶恐吧。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突然全部变成了苦涩,顺着喉咙往心头灌去。
兰舒扭头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龙乾,他想等这人苏醒后给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教训,却又想用吻拂去他的一切惶恐。
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几乎要把他的灵魂撕裂。
最终,兰舒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放下光脑,俯身轻轻吻了吻那人的额头,抵着他的鼻尖小声呢喃道:“我好想你……”
“我不会怪你的,所以,快点醒来吧,我的小狗。”
那显然是一句温柔的谎言,但架不住有人明知如此,还是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