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几分清高意气?,如今只剩下无尽的疲惫,神情近似庙里苦修的僧侣。
“我?来找你,是商量你大?嫂的事?。”声音沙哑如砺,直入主题,
“我?想过了,不论?是为了嫣儿和霖儿,还是为了侯府,我?都不会?休妻,就把?她送到庄子上吧,对外只说是养病。”
谢砚深垂眸,事?实?上,他早已料到谢滨会?这么选择:“一切全凭兄长处置。”
“母亲那里,我?会?去交代的。”补了一句。
谢滨点点头,眼神麻木疲累,沉默半晌。
忽地抬首,盯着他,说:“……二郎,怜脂身子不好,子嗣上恐怕艰难,可侯府不能后继无人,若你以后要纳妾……算兄长求你,不如放她自由吧。”
谢砚深置于?桌上的手猛然收紧,刚想开口。
谢滨转过头,打断他:“你若是心爱她,就应该为她考虑,她体弱,家?世也?不高,若你不能时刻护着她,她日后必定有无穷的委屈辛苦要受,你别忘了,光是润安堂那里就是一道难题。”
“如果?你以后真?纳了妾室,她一定会?懂事?忍着,可忍让和磋磨有什?么两样?她的身体受不住那样的折磨了。先前我?说,若她愿意,我?不会?阻拦你们,但今时今日,我?不得不来说这些?。”
“二郎,我?前半辈子糊涂,害了两个女子,你不要走我?的老路,而且,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怜脂,我?不能让你害了她。”叹息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苦痛。
谢砚深眯起眼,和谢滨对视,视线没有丝毫偏移闪躲。
冷然沉声:“我?不会?纳妾。”
谢滨:“那……”
谢砚深收回?眼:“她身子弱,若是不宜有子息,过继便是,再者,侯府已经有嫣儿和霖儿。”
子嗣的事?,其实?他很早便考虑过。
在玉怜脂自杀后昏迷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日夜里,他甚至想,等她身体好一些?,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立刻让她怀上他的孩子。
他要一个羁绊,一个真?正能让玉怜脂抛不下、心甘情愿为之而活,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去疼惜守护的羁绊,这个羁绊的分量不能亚于?玉逢羲和戚脂的坟寝。
除了孩子,他已经想不到别的。
如果?玉怜脂的身体不允许,那么他就去找,谢氏有很多没落潦倒的旁支,从他祖父那一代起,就不断有渴望孩子被过继到嫡系的声音。
他会?挑最好的,最没有后顾之忧的孩子来给她养育,她心狠,却又常常心软,如果?一个孩子不够,那就两个,三个,直到她再也?舍不得离开。
谢滨面上有些?震惊:“润安堂那边绝对不可能同意的。”
王老太君厌恶玉怜脂,就算谢砚深能力排众议和玉怜脂成婚,但之后,王老太君也?不可能允许身体康健的谢砚深为了玉怜脂过继。
甚至这些?年,王老太君还一直想方设法,要把?身边的婢女塞到主院做通房妾室。
到时候提出来过继两个字,说不准王老太君直接以死相逼。
谢砚深沉默片刻,道:“润安堂闹了许多年,该安静些?了。”
谢滨一惊:“你……何意?”
“母亲在京多年,最亲近安平伯府,全因当年安平伯夫人为她跪拜云山求子,”谢砚深目中寒冷,“所以,无论?安平伯府如何荒唐,母亲一概包庇,甚至同恶相济。”
不知他为何突然提到安平伯府,但谢滨还是立刻冷了脸:
“不错,安平伯府包藏祸心,你去两江平叛时,那安平伯夫人伙同云山观的监院,险些?害怜脂被逐出府去,幸好你的令信及时到京,他们才没得手,但怜脂也?受了不少苦。”
“怜脂先前和我?说,是赵庆吉冒犯了她,没得逞,反而被下了面子,安平伯府便怀恨在心。”
谢砚深眉峰微挑,面上神色维持无异:“……不只是因为这个。”
“嗯?”
“我?曾经暗中带她去云山观祭拜她的亡父亡母,安平伯府和云山观如此亲密,应该是云山观给伯府透了消息,安平伯夫人才要设计害她。”谢砚深冷声,
“而且,安平伯府也?不只是要把?她逐出府。”
谢滨眯起眼:“不只是要把?她逐出府?什?么意思?”
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
“砰!!”
小案上的茶具被猛地扫落,重重砸在地上。
谢滨胸膛剧烈起伏,双目怒红,几乎要气?厥过去。
他原本以为,安平伯府再狠毒,也?不过是能在谢砚深不在府中的时候撺掇王老太君弄些?动作,谁知道,谁知道!
绿巩油。
为了给自家?女儿铺一条虚无缥缈的路,竟然狠毒到这种地步,这岂止是暗算,分明是打定了主意要玉怜脂的命!
安平伯夫人,这个女人,就是一条毒蛇,阴险不下当年。
谢砚深面若寒霜:“云山观的监院已经抓住了,但押送回?京之后除了承认和安平伯夫人联手设局,旁的一概不肯开口,就算用刑也?咬定不说。”
“他和安平伯夫人之间的关系绝不简单,极有可能当年云山跪子也?是做戏,只是正巧,母亲在那之后有孕罢了。”
清晖道人逃出京城之后,侯府的人四处抓捕,好不容易才把?他抓回?来,但无论?如何刑讯,清晖道人也?不肯说为何听从安平伯夫人的调遣,只说是为了钱财,但云山观香火旺盛,安平伯府又不是什?么顶富的大?户,这份说辞根本就是鬼话。
谢砚深:“我?会?再找其他方法逼他开口。”
谢滨深呼吸平静心绪,抬首,幽幽盯着他,声音前所未有的沉肃:“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