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很快转起来,朝镇北侯府而去。
赵庆姗刚坐稳,忙不迭朝面前人急问?:“母亲,今日怎的这样早出来,是……?”
安平伯夫人轻摇团扇,瞥她一眼,压下声:“昨夜,那玉氏女已入了那园子。”
“今日之?后?,你便少了个心腹大?患。”
赵庆姗倒吸一口气,眉心紧皱:“昨夜?可?昨夜不是她第一次入园子焚经吗?立刻便动手,让表哥知道,一定会怀疑到?我们身上的。”
她有些慌乱:“表哥本?来就因为哥哥的事?情不待见我们,又有那个玉氏的贱人吹枕边风,母亲你做的什么?事?,这下他?肯定厌了我了!”
“从你姨母请云山观的人回府开始,你表哥就注定要把帐算到?我们头上了,我养你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么?蠢。”安平伯夫人冷冷道,
“我告诉你,你若是心爱你表哥,日后?多?想些办法让他?念着你的好便是了,横竖男人不就是喜欢奉承小意那一套么?。如今你姨母松了口要你嫁过去,纵然你表哥不肯,可?你姨母要是再病上几回,孝字当?头,父母之?命,他?早晚要松口。”
“眼下扫清那些个碍眼拦路的东西是最要紧的事?,我好不容易让你姨母信了玉氏女冲克她,而你旺她命格,你可?别给我出什么?茬子,你表哥厌恶你又如何,你要做的是侯府主母,不是去争床榻三分地的贱妾通房,少给我成日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扭捏样子!”
谢砚深议亲的事情越来越紧,赵庆姗也到?了岁数,若是从前,大?可?徐徐图之?,但如今没有时间了,最迟明年,婚事?必须定下来。
谢砚深是将帅,没有常驻京城的道理,总要出兵打仗的,说白了,赵庆姗嫁过去,为的还是谢氏主母的位置,至于和夫君情浓意浓那些事?,都是次要。
将来侯府主君不在?家中,自?然一切是主母做主,赵庆姗只需要得到王老太君的支持,压得住府里人就行?,熬到?生了嫡子女,掌了实权,后半辈子便顺风顺水,富贵无极。
世族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寻常,若是成亲之?后?,谢砚深要纳一两房妾室,也不打紧,寻些没身份没家底的女子就是了,翻不起什么?风浪。
可?偏偏谢砚深看中的是大?房迎进府的玉氏女,是个有靠山的,敢和名分上的叔伯厮缠,料想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瞧着城府没多?深,但肯定是个贪婪无耻的。
王老太君年纪大?了,虽然身体底子强健,但也不可?能万岁常青地护着赵庆姗,将来若她糊涂了,亦或是人没了,玉氏女背靠着大?房,又有主君偏爱,非得夺宠争权不可?,届时赵庆姗内无依仗,外无助力,多?少苦也得往心里流。
说不准,一个不慎,就被那女人坑害了,就如同侯府大?房先前那样,主母名存实亡,连嫡子女都归到?个小妾那养大?了。
若不是思虑到?这些,她也不会非要立刻冒险解决那玉氏女子。
赵庆姗的脸色惨白:“可?是母亲,你又不是不知道表哥的性情,他?发起怒来,谁的话都不会听的……”
安平伯夫人嗤笑:“怕什么??万事?有你姨母在?前头挡着呢,大?不了到?时我与你跪下发些毒誓,做些苦肉计便是了,哪怕咒伯府断子绝孙都不打紧。”
“你表哥何时归京无人知晓,但是我料定大?房那边定会给他?去信,要他?传令回来阻止你姨母,京城和北境书信往来耗费不过半月,此时不动手,等你表哥的令信回京,再想动手也来不及了。”
赵庆姗还是有些犹豫:“可?,表哥若是要为她出气……”
安平伯夫人眯起眼:“玉氏女不过是凭着容色狐媚勾引你表哥,那绿巩油和了水浇上去,如同烧伤一般,伤处骇人异常,无药可?医,不论她伤在?哪处,你表哥看过,没有不厌恶的道理,他?一时之?怒后?,定然就把她抛到?脑后?了。”
“等气消了回过神,终究还是咱们多?年的亲戚情分、还有他?与你姨母的母子情分要紧,难不成,他?还能为了那女人报复自?个儿亲娘?况且,那玉氏女容貌尽损,还有没有脸再待在?侯府还两说呢。”
听到?末尾,赵庆姗心神定了些许:“玉氏女,真有可?能会自?己?离开?”
“当?然。”安平伯夫人冷笑,“古时武帝有宠妃李夫人,貌美而得爱幸,死前以被蒙面,不肯让天子见到?将死之?容,坏了武帝心中往日她姝色姣好的印象。以色侍人者,莫不如此。”
……
说话间,马车已经开始放慢速度。
马夫在?外通报了一声,车厢门打开前,安平伯夫人拉住女儿的手,低声警告:
“记住了,进去之?后?,别提任何和法事?有关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来看看病情如何的,等到?你姨母提到?昨夜玉氏女烧伤之?时,作戏作全套,手里摔些茶盏也不算什么?,听清了么??”
赵庆姗抿着唇,忙不迭点头:“母亲放心,我明白。”
车下轿凳已经摆好,两人一前一后?,扶着贴身婆子的手下了马车。
整理好了衣容,进了门。
乘着小轿,一路向润安堂过去,润安堂吩咐了两个年轻的小婢子来迎她们。
轿子微微颠簸着,安平伯夫人摇着扇子,笑着侧首,朝轿下跟着走的小婢女问?:
“你叫什么??往日都是你家太夫人身边几个草字辈的丫头过来,今日怎么?点了你们两个年岁不大?的。”
王老太君给院子里看重的婢女起名字,都用草啊花的,什么?英草、莲芯、蓝蕖,一概如此,求个水木花草,清灵芳华的雅意。
从前过来,多?是这些大?丫鬟来,今天却换了还没晓多?少事?的小丫头来。
小婢女看着方十岁出头,听着问?,有些惶恐,连忙答道:
“回姨奶奶的话,奴婢叫满绿,现下我们院子里头正在?诵经,太夫人正离不得人,叫贴身伺候的几个姐姐都在?身边听经文?,一同去去晦气,便打发了我们两个过来。”
安平伯夫人唇角一僵,但笑容还是没有崩解:“诵经?可?是清晖道长在?润安堂里?”
小婢女眼里带上些迷茫:“不是呀,是玉姑娘。前段日子不是清晖道长说,要玉姑娘夜里在?飞红园焚了经文?,第二日清晨便到?我们太夫人这诵经的吗,姨奶奶怎么?都忘了?玉姑娘一早便来了呢,此刻该念完了吧。”
“本?来清晖道长要来看着的,可?今个儿天才亮,就报信说研究出了新丹方,要闭门炼丹,来不了了,只差了两个道童过来。”
话音落下,一声帛料撕裂的声响从后?头传过来。
赵庆姗手里紧攥着帕子,深深低着头。
小婢女回过头,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安平伯夫人扯着笑,
“是我糊涂了,全然忘了这事?。你们玉姑娘如何了?我听说前两日,她病了。”
小婢女回过神:“哦,今日玉姑娘瞧着确实脸色不大?好,不过应当?不打紧,姑娘念经的时候没见着什么?不适。”
安平伯夫人僵硬着点头,唇角已经在?隐约抽动,出气也粗重起来。
轿子到?了润安堂,两人快步入了院门,却只见院子里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