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过来还带了好几车的文具书籍,正好在孩子们放假那天发给他们当做新年礼物。他自己却始终不肯露面,张优尔邀请他一起,他指了指脖子上一直蔓延到耳根的狰狞疤痕,稍显局促地摆了摆手:“怕吓着他们。”
张优尔这才认真打量起他那处,其实在他身上已找不到那时在医院衰弱又颓然的痕迹,只是露出来的脖颈上的伤疤揭示着他过去的惨烈经历。
因为离爆炸现场太近,他烧伤得其实很严重,几乎布满了整个肩背和后脖颈。
“怎么没做手术去掉这些疤?”她不禁问道。按理说他不是没这个条件。
许慎默了默,眼里莫名多了些许涩意:“觉得没必要,留着也不影响什么。”
张优尔倒突然想起许照怡一直留在手臂上不肯去掉的那片伤疤。不愧是兄妹俩,在某些事情上有着一样的怪癖。
她没有多问。说到底现在许慎对她而言,也只是个大方的资助者罢了,她面上会善待,但除此之外也不会有过多的关心。
她站在校门口送走了一个个喜气洋洋的学生,转头就看见不远处角落里直直盯着自己的许慎,也不知他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他在这里已经待了好几天,也没闲着,在学校帮着搞后勤,做饭跑腿维修设施,样样都很上手。他又不让张优尔公开他的资助人身份,只说自己是来做公益的志愿者,很快就得到了老师员工们的一众好评。话少又勤快的人谁不喜欢呢?
张优尔心情颇有些复杂,在他的灼灼目光中走过去,委婉道:“再过段时间就要下大雪了,到时候下山的路会很不好走,你要早做打算。”
她不希望他在这里待太久。
许慎听她这么说,眼里的热度渐冷,沉默许久后却道:“我可以不走吗?”
“……”张优尔皱眉:“你要留在这里?”
许慎点头:“我就在这里继续做志愿者,还能给你帮把手。我什么都可以做的,不会的也能学。”
张优尔失笑:“这又何必呢?你还有自己的事业,难道都不管了吗?”
“美国那边的公司已经走上正轨,委托给下面的人盯着就行,我自己也可以远程操控……”许慎说道,能听出他并不是临时起意,而后语气里还带上了恳求意味:“就让我留在这里,好吗?我不会打扰你,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张优尔叹了口气,良久后只道:“但我不会一直留在这里。”
祝纷音去年从国外转移阵地到了国内,仍是和许家合作,一个牵头一个出资在西藏地区做一个艺术教育相关的扶贫项目。她也因此在那里长期停驻,与许照怡分隔两地。张优尔打算明年等这所学校运行稳定后,就去西藏那边顶替祝纷音,让她回霖城和许照怡相聚。许照怡为这事已经催了她好几回。
听了她的话许慎神情一暗,没多久又振作了起来:“那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可以吗?”他看向她的眼神坚定又深邃。
他还是放不下她,但他不会再像以前那般自负又强势。他现在只想再靠近她一点,就连这些年在国外千辛万苦创立自己的事业,也是为了能更快地追上她,更有底气支持她。
他满怀希冀地看着她,只想要一个能站在她身边的资格。张优尔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实话说我并不希望你这样做。但脚长在你身上,我也干涉不了。我只能告诉你,这样不值得,你也得不到任何结果。”
“……值得的。”许慎的神情没有一丝动摇,只重复道:“值得的。”
他不需要什么结果,更不奢望求什么圆满。因为他已知道,她从不会为任何人而停留,他只想紧紧追随在她的身后,若能得她一个回眸他都会欣喜若狂。
――得不到也没关系。反正他今后的人生,也就这么一点算得上精神支柱的指望了。
她是他的病因,也是他的良药。
是他的迷梦,也是他的信仰。
(全文完)
番外一这个弟弟好奇怪(郑涵森重生篇.上)
沉入水底的那一刻,郑涵森最后闪入脑中的念头是:还没见到她呢。
分开了这么久,明明一回来就想马上去见她的,可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呢?
好想她啊……或许这次是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直至彻底沉入黑暗之中。
――哗啦!!!
似乎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让他猛然惊醒。一睁眼就看见站在面前一脸错愕的小女孩。
他愣了愣,恍惚间就脱口而出道:“姐……”
小女孩赫然便是十岁时刚到郑家的张优尔,她从小到大每一个模样都被他深深刻进了骨血中,绝不会认错。
是在做梦吗?
梦里的小女孩低头看看地上又抬头看着他,困惑惊惶的眼中已浮起了水雾。
郑涵森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她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是谁欺负她了吗?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抱住她安慰她,却见张优尔表情更加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还抬起手挡在脸前。
她这是……在害怕自己对她动手?郑涵森停滞了动作,心口又是一痛。脚上似乎踩到了什么,他低头一看,就见到地上已一团狼藉的瓷碟碎片和蛋糕。
“......”
啊,想起来了。
是张优尔到郑家的第一天他俩初见的时候,他一开始装作乖巧地欢迎她,却在两人单独相处时对她原形毕露,打翻了她为了向他示好而端来的一块蛋糕。
他还骂了她。骂的什么来着?啊,不能想。他不敢再想了。
他都做了些什么混账事!
郑涵森看着眼前一脸怯怯的张优尔,暗暗唾骂着自己,滞在半空的手收回就往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对不起我错了,你别生气――”他熟练地道着歉,紧接着心头却是一阵惊涛骇浪。
这一巴掌打得好疼,好真实……他再次认真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以及眼前幼小泛红的手掌,还有面前目瞪口呆的张优尔。
一切都好真实。这不是梦。
所以他这是,又活了过来?而且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和她初见的这一天?心头涌起巨大的狂喜,他痴痴笑了两声后竟喜极而泣。
而他这一系列举动在张优尔眼里已与神经病无异:人前笑眯眯地叫自己姐姐,人后却阴沉着脸打翻她送来的蛋糕,然后又自扇巴掌道歉,还又笑又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