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慈缓缓抬头，空洞的目光再次锁定了关曦。

他脸上不见一丝悲恸，却让她感觉比任何狰狞的表情都令人毛骨悚然。

他摇摇欲坠的向她走过来，就在关曦以为沈修慈要对她出手的时候，他突然佝偻起腰，身体中和眼中闪过红色的光，似乎有什么在涌动，令他痛苦起来。

无数血丝从他体内钻出，像活物般缠绕全身。

骨骼断裂的脆响接连不断，他的左臂最先被血丝绞碎，血肉与骨头被挤压过度，迸溅到地上。

沈修慈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阻碍行动，半跪在地，眼神变得涣散。

关曦先是感到恐怖和心悸，接着她立刻意识到，这个让她头疼了了许久的任务对象，好像就要死了。

天道的狂笑声从天上传来。

“我还是赢了！”

光球降落在了沈修慈面前的半空，声音一改先前的歇斯底里，变得嚣张又得意。

“本来以为用不到这一招了，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靠爱杀死你最管用。”

血线充盈他的眼眶，沈修慈失去了视觉，双目流血。

看到天道现形，他却完全不顾他自己，堪堪稳住想要进一步绞碎他身体的血线后，便再度提起剑。

天道只是像一只飞虫一样，从他的剑锋处饶了绕，飞到了远处，躲过了他的攻击。

看着沈修慈因为身体不稳，半跪在地无法再挣扎的样子，他轻飘飘的冷笑一声。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要杀的时候，怎么都杀不死，可不想了之后，却又特别容易。也许这就是造化弄人？”

“你怎么也没想到，朝玟的那一句爱你，就是我的杀手锏吧？本以为留着她没好处，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坏处，她都死了，居然还能帮我这么大的忙！”

系统：“难道，那血糊糊的会动的线的触发契机，就是朝玟对他说出‘我爱你’？”

“不错。”

天道对系统还是有几分怨气，他语气不好，可又难掩得意的说：“那血线，是我花费了极大的代价才找到的。要不是你们局里作妖，你，还有那个执行官，一些事儿逼非要搞些恩恩怨怨的破事，我早就成功了，哪里还需要和他耗一百多年？”

“我本来可以在上一次他认清自己感情的那一刻就将他杀死，要不是因为朝玟死在他的面前，让他那一瞬间上升的不是爱意而是恐惧，就不会给他有改变血线的机会。”

“那根线原本是按照我的意愿行事的，可是他却用血肉饲养它，重新与它缔结了契约，将‘要他爱上朝玟’的这一个目标，生生的给逆转了！那根血线的目标变成了要让朝玟爱上他才能够生效。”

“这百年来，血线帮着他一直都在找朝玟的消息，我只能苦苦的等着他耗尽念想。”

“偏偏他与厄央一战之后，从厄央那里得知了我的存在，这百年来，我每日都在担惊受怕，好不容易看着他不知道受了谁的挑唆，要拔剑自刎，却被你给搅和了！”

系统无话可说，那个时候沈修慈虽然能死，但是他死的时机不对，关曦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取代朝玟的位置，这个任务还不能在那个时候就轻易结束。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究还是赢了。”

天道长叹一声。

系统也如释重负：“太好了，终于结束了。”

天道不耐烦：“行了，你们任务完成就赶快走吧，先后破坏了我两次大好的机会，让我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我真是一秒都不想多看你们。”

关曦从一片废墟中站起来拍拍身，嘴下不客气道：“要不是你非要杀他，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事。”

天道：“你懂个屁。”

它现在无心和关曦争吵。

它还从来没有见过沈修慈这么狼狈凄惨的样子，所以他在心里笃定他此次必死无疑，只是之前的失败都让他感到心有余悸。

他要亲眼看着他停止挣扎，失去呼吸，在痛苦之中慢慢的死去。

……

在天道的注视下，那些血红的线犹如光滑却布满着看不见荆棘的藤蔓，先将他的左手搅碎。

接着，另一边的右手，也出现了无数的裂痕，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无数血线如岩浆喷发般破体而出，整条右臂也在瞬间分崩离析。

长剑坠地，发出清脆的铮鸣。

他再也握不了剑了。

可握不了剑，对于现在的即将死去的他来说仅仅只是毫不重要的一个点。

血线像菌丝一样从他的血管里面钻出来，仿佛一个渴血的怪物，将它的寄宿的躯体一点一点吞噬肢解。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他用血肉和这东西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他用他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在得到了朝玟的爱的那一瞬间，就是他与这怪物交易生效的时候。

可他要是现在死在这里，只会让朝玟一直以来的，坚持和斗争全部变得毫无意义。

可他却对此没有任何办法。

这是他由内而外的消亡，谁也帮不了他。

天道……

他早已失去了视觉，什么也看不见，却依旧精准的望向了天道光球所在的位置。

天道被那双无神的眼看得心中怪异，还有些害怕，可一想到沈修慈就要死了，他此刻即便再恨，也无可奈何，又坦然下来。

可沈修慈却一直抬着头，没有再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