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悬光似乎很晕,闭着眼靠在他肩上,剧烈咳嗽着。他慢慢转头,伸手去摸她的脸,摸到满手黏腻,一字一句轻却坚定:
“你只是避世并不厌世,你享受生命,享受生活,我绝不会让你死。”
秦销全身已然如坠冰窟,也许是极度恐惧下的错觉,她刚吐出的热血,居然比他的手温还要凉。
垂直逃生井地势较低的平台,地下水很快会聚集到这里。他打横抱起汪悬光,沿着剥蚀形成的天然台阶,钻进缝隙,在高处找到一块较为平整巨石,把她放了下来。这里几块岩石重叠,没有明显的裂缝和断层,目测结构较为稳定。
如果接下来没有就近的爆炸和崩塌,这里是最后的安全地。要是还会爆炸,他们俩只能一起粉身碎骨了。
秦销道:“第一个炸弹应该已经炸了,地下水上来的更快,我去先堵那几个缝,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
水流哗哗上涨,暂居地的高度一直在下降。秦销没再废话,举着手电筒往下走,先到一处流水量最大的缝隙前,搬起就近的几块石头,怼了上去,接着又去堵另外几个窟窿。
今晚一连串的审判、爆炸和枪击,跟踪汪悬光在崎岖的溶洞中走了一两公里,坍塌后又抱着她爬了一段石壁,秦销的体力已经消耗了不少。
搬了五六块沉重的大石头后,他眼前阵阵发黑,胃里涌起一种透支的恶心,他硬是吊着一口气,继续趟着水,弯下腰,扒下大岩石、滚动、举起……堵住!
咚!
方才还能垒住的岩石,此时直接沉进了水里。
急流又冲碎了裂隙周边的碎石,刚堵住的窟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一块远远不够,需要体积更大的。
他定了定神,继续逆着水流向前,一点一点,将几米之外那块庞大沉重的岩石推到裂缝间。
这双平时只拿钢笔的手细皮嫩肉,连一个茧子都没有。被岩石锋利棱角一刮,手心手背全是口子。
秦销已经不知道痛了,不顾一切地蹚着水,继续搬、继续堵
咚!
咚!
一声接着一声。
手指用力抠着岩壁,指甲翻翘渗着鲜血。可堵水的速度怎么也赶不上地下水涌上来的速度,刚堵上这个孔洞,另一个窟窿又被冲大。
无济于事。
“……”
轰轰不绝冷水漫上了大腿,秦销扶着狭窄的岩壁,勉强在水中站稳,回头一看,第一个堵的孔洞已经也被水淹的看不见了,四面八方都是水,根本辨不清是从哪个裂缝中冲进来的。
没到二十分钟……
还是得堵……
不堵就只能等死。
秦销再一次弯腰,搬起水中的石头,猝不及防地被一个急流推得后退了两步,怀中的重量带着他摇摇晃晃,后背猛地撞上一处凸起的岩石角,刹那间只觉得钻心剧痛,怀中岩石脱手而出,差点砸到他的脚,搁在高处的狼眼手电也被撞翻,“砰”地一声滚进水里。
他在水里连滚带爬地去捞手电筒,呛了几口肮脏的河水,胃部紧紧一抽,呛辣的食物残渣冲上喉管,吐了他自己一身。
风光霁月的三十二年中,从未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咳咳……咳……”
秦销一手握着手电筒,另一只手扒着周围岩壁,勉强从水中站起,狼眼手电光在水中一晃,直接迎面而来的水中浮动着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阴影。
“……!”
深色的是石块。
那些形状不规则,表面闪烁着反光的是金属小型的钻机、切割机,脚手架坍塌后的钢筋铁架,还有一些锤子铲子等等尖锐工具,裹挟水流中正极速朝他飞来
0302 死无对证(五更)
秦销连忙攀着湿滑的岩石往上爬了,及时避过这些能卷走他的重物,又见缝插针地从水里捞住了一根撬棍。
连切割机都被被冲过来了,逃生井那处低地被彻底淹没了。
水涨到这么高,堵是堵不住了。
只剩一个办法了。
他喘息着,爬到上层干燥岩石上,找了个面表裂缝处,用撬棍往下一扎,抓起一把碎石粒放在手电光下仔细辨别。
万幸。
是石灰岩,不是花岗岩。
秦销盯着和泥的手掌,面色平静无波,唯有眼底浮现出些微笑意,随即爬起来,擦了擦手,走向高处的岩石平台。
……
“悬光?你还醒着?”
汪悬光身体略微一动,黑色羽绒服遮住了某些东西,秦销没精力顾及这些细节,只把手电筒放在她身边,同时按下通讯器:“你们还在吗?”
“一直在,”蓝秘书立刻道,“我们看到了您移动到电梯井的四十六米外。二百米外有一处一米多宽的天然缝隙,救援队会从这里进。只是洞口有B组的人蹲守,火力很强,孙珩和程嘉嘉正在与他们交火,估计还得一会儿……”
秦销一点都不好奇她们是怎么知道那是B组的。
溶洞连着地下军事基地,出口非常多,从基地下来的路径被汪悬光炸了,最快的生路没了;山中存在像地鼠洞一样多的洞口,只是出于军防安全,洞与洞之间相隔甚远。除了距离还要考虑溶洞的复杂性,救援队也许会进入汪悬光炸弹引发的塌陷区,清理堵塞会花更多的时间;如果垂直逃生井没淹,吊绳索下来需要评估稳定性,再加固现场,所以,从附近的自然裂缝中进入是最佳方案。
“最佳”也需要一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