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表哥去年年中以335万购得深圳一家高新科技公司的12.4%的股份,今年一月该公司上市后,他净赚了1743万,您应该还记得是我的会计所审的吧,类似的内幕交易在深交所两家,北交所三家,创科板六家,光是今年五个月,表哥有6.2亿人民币进账,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把详细报表发给您。”
……
东厅内,李和晟慢条斯理地掐断烟,仿佛借着这个动作压制住所有的不甘心,站起身时面色平和,目光精锐,冲汪悬光一颔首:
“汪博士你好,我这个大外甥,对你是真、心、的、好。”
舅舅的语气很客气,听不出阴阳怪气,唯有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带着双关语的深意。
汪悬光面色冷淡,也不太在意身旁的暗潮。秦销对舅舅倒是没有不满意,眼神没在他身上多停一秒,转向桌上的下一位:
“这是刚才那个纱裙姑娘,林宝宝的爸爸……小姑父,这是我未婚妻,汪博士。”
林一古站起来,望着面前这对年轻的未婚夫妻,目光从汪悬光平静的脸上,扫到一旁和善微笑的秦销
那日在私人会所,不请自来的秦销跷着腿,坐在桌对面,也是这样笑眯眯地看着他:
“小姑父,您妹夫都没从南京阳光钢铁退下来吧?那批棒材怎么样了?和澳洲大单还没签下来了吗?”
揽在怀里的交际花和假山落在窗上的浅影都如潮水般退去。此刻东厅内,只有与他相同处境的亲戚,和面前慈眉善目的恶鬼。
“汪博士,祝你和贤侄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乌木桌上的下一位,已经提前站了起来,秦销继续介绍:“这是小刚舅舅。”
王小刚郑重地向汪悬光伸出手,脸上堆满了喜悦,一丝屈辱都不见,露出只在领导面前才有的谦卑姿态:
“悬光,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
汪悬光很给面子地与他轻轻一握。
王小刚余光轻瞟了下秦销
湿淋淋的阴雨天,几枝康乃馨从小摊贩的车筐里掉下去,接着被碾在汽车车轮下。秦销撑着一把黑色雨伞,站在马路边,眉眼间有种不动声色的温文尔雅:
“锦官航运去年年底在上海挂牌,募集21.84亿,下个月可以减持套现,舅舅你拿到手的至少是三四个亿吧?”
……
东厅有一扇南向窗户,阳光劈射下来,炙得青釉弦纹瓶里的粉白芍药花瓣蜷缩起来。
“这是程姨夫……”“这是我未婚妻汪博士……”“汪博士,你好,年轻有为!国之栋梁!”
八仙桌旁、太师椅里的“厅局风”,一个接着一个地站了起来。
“窦表哥……”“小苍叔叔……”“人如其名,智慧之光啊。”“给我们中国人争了一口气啊!”“我们深圳也不差,汪博士要是有需要,尽管跟舅舅开口。”“这是我未婚妻……”“汪博士……”“我的未婚妻,汪悬光。”
……
外面紫藤萝架中小孩子们还在奔跑嬉戏,一串一串银铃似的清脆笑声回荡着。烈日烘烤下的气温越来越高,连吹进来的风都是烫的。那三五枝粉白芍药,颤袅袅地,低垂着头。
一会儿有三更,十点前吧,一定要把这场戏收在今晚!
0099 满月酒(三更)
今日这场满月酒的主角另有其人。
真·主角汪博士往那儿一坐,就是满身的清冷。宴中也没人再拉着她套近乎,都是自家人相互捧哏,夸夸新人有多般配。
透过那一张张笑脸,汪悬光分辨得出,有人是迫于淫威,也有人是真心诚意的祝福。
流感病毒太多,小婴儿没抱出来,开宴时,年轻的新手妈妈戴着N95口罩,和大家遥遥打了声招呼,然后走过来,对着汪悬光狠狠夸了一通。
夸夸的对象并非新媳妇汪博士,而是汪博士的未婚夫。
小时候秦销曾帮表姐赶走酗酒的后爹,摆脱了控制欲极强的亲妈,找到靠谱的寄宿家庭送她出国。
提起往事,表姐眼中闪烁着泪光。她对秦销的关心、感激和祝福都是真的,藏在眼泪后的那一丝畏惧也是真的。
大概是物种之间隔膜吧。
此外,汪悬光也见到了秦销的父母。秦望舒本人与民间的评价区别不大,温文尔雅,平易近人。
翁黎玉对她的态度……
与其说是“客气”,倒不如说是“克制”。
秦销肯定提前和妈妈说过什么,才让翁女士免去了“一见面就撸下腕上的玉镯子给她套上”的经典环节。
中年优雅翁女士隔着半步距离,笑盈盈地打听她的喜好,对她的冷淡疏离全然不见,好几次想亲亲热热地挽上她的手臂,都及时被秦销用眼神和轻咳给制止了。
宴后,秦销让司机把车开到会馆后门,他牵着汪悬光的手,从紫藤萝走廊踱步过去。
风中藤萝轻摇,紫雾朦胧,杜鹃在远处懒懒地叫。汪悬光一边走一边抽着烟,平淡地问:“你怎么让他们接受我的?”
秦销懒洋洋地回道:“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所以是威胁?”
“是我的决心。”
汪悬光慢慢吐了口烟:“会有代价的。”
“那也是……”
“哥!哥!秦销!等等!”
秦销话说一半,紫藤萝通道传来一声呼唤。两人停步转身,只见一位方才宴会上,汪悬光没见过的年轻妹妹,大步跑了过来。